姬紫深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巨大的震惊和更深的绝望如同滔天巨浪,将他彻底淹没!无耻!前所未有的无耻!他付出了最惨痛的代价,换来的竟是如此赤裸裸的欺骗和践踏!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如同行尸走肉般,拖着仿佛不属于自己的身体,踉跄着走出了这座如同噩梦般的别院。
夜风冰冷刺骨,吹在他单薄的衣衫上,却吹不散心头的寒冰和那深入骨髓的肮脏感。
刚转入一条漆黑的后巷,几个流里流气的地痞便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般围了上来。
昏暗的光线下,他们看清了姬紫深那张即便憔悴也难掩绝色的脸,眼中瞬间迸射出淫邪贪婪的光。
“哟!哪来的小美人?这大半夜的,一个人多不安全啊!”
“啧啧,这脸蛋儿,这身段儿……卖给翠红楼的爹爹,定能值个大价钱!”
污言秽语伴随着不怀好意的逼近。
姬紫深看着眼前几张狰狞猥琐的脸,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语,又想起刚刚经历的非人屈辱……一股毁天灭地的绝望和自毁的冲动瞬间冲垮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他不要!他宁可死!也绝不再受此等侮辱!绝不再沦为任何人的玩物!
“滚开!”一声凄厉的嘶吼划破夜空!
在那些地痞错愕的瞬间,姬紫深猛地弯腰,抓起地上的一块尖锐的碎石!没有丝毫犹豫,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和滔天的恨意,狠狠朝着自己那张曾经倾倒众生的脸,用力划了下去!
“啊——!” 剧痛伴随着皮肉被割裂的可怕声音!
一下!两下!三下!
温热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模糊了他的视线,染红了他的衣衫!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在碎石无情的切割下,顷刻间变得血肉模糊,狰狞可怖!
那几个地痞被这突如其来的、狠厉决绝的自残行为彻底吓傻了!看着眼前这个满脸鲜血、如同地狱恶鬼般的人,他们哪里还有半分邪念?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疯子!是个疯子!”
“快跑!晦气!”
几人惊叫着,连滚带爬地逃窜而去,瞬间消失在黑暗的巷口。
巷子深处更深的阴影里,随俏的身影缓缓浮现。
他看着姬紫深捂着脸、指缝间不断渗出鲜血、痛苦蜷缩在地上的身影,看着那张曾经让他嫉妒不已、如今已彻底毁掉的脸,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冰冷而满意的笑容。
这样……就彻底安全了。
一个毁了容、如同恶鬼般的姬紫深,就算敖小姐日后想起,也只会觉得恶心。
再也不会有人,能威胁到他在敖曼曼身边的地位了。
他无声地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姬紫深倒在冰冷肮脏的地上,鲜血混着泪水流下,带来火辣辣的剧痛。这痛楚,反而让他濒临崩溃的神智有了一丝清明。
死吗?就这样追随父母而去?
不!不能死!
他颤抖着摸索到脖颈——那里挂着一个不起眼的、早已失去光泽的银质小吊坠。这是母亲姬百问在牢中拼死塞进他手里的。
当时她眼中含泪,只说了两个字:“活着!”
他用沾满鲜血的手,颤抖着,狠狠握紧吊坠就仿佛这样就能够获得生存下去的力量——忽然,他感觉到吊坠的触感有点不对劲。
于是,他就着微露的晨光,几乎是抠开了吊坠那看似严丝合缝的底座。里面,赫然藏着一张卷得极细的纸条!
借着巷口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他艰难地展开纸条。上面,是用极其细小的字迹写下的几行名字!以及……一些隐秘的往来记录!
姬紫深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些名字……赫然是朝中真正与敌国勾结、却将脏水泼在二姑姬穰身上的蛀虫!而其中一个名字,刺得他眼睛生疼——秦远芳,那不就是敖曼曼的姨妈吗?
原来如此!
原来二姑早已察觉,暗中收集了证据,秘密送给了母亲保管!原来敖家,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他们不仅落井下石,更是陷害姬家的元凶!
巨大的仇恨如同岩浆,瞬间冲垮了绝望!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不能死!
他要活下去!
他要为姬家满门!为冤死的二姑!为被即将斩首的父母讨回一个公道!他要让敖家!让所有陷害姬家的人!付出代价!
求生的意志如同野草般疯长。
他撕下相对干净的衣襟,胡乱地、紧紧地缠住脸上狰狞的伤口,勉强止住汹涌的血。
然后,他挣扎着爬起来,像一头受伤的孤狼,踉跄着、却又无比坚定地,一头扎进了茫茫无边的夜色之中。
从此,世间再无那个骄矜傲慢、艳冠青州的姬家公子姬紫深。只有一个背负着血海深仇、面容尽毁、如同幽魂般在世间挣扎求生的无名之人。
寒来暑往,秋去冬来。
一年的时间,在颠沛流离、忍饥挨饿、受尽白眼与唾骂中,显得格外漫长。
他走过荒芜的田野,穿过破败的村落,露宿过冰冷的桥洞,蜷缩过肮脏的街角。因为那张被布条层层包裹、却依旧隐约可见狰狞疤痕的脸,他受尽了世人的嫌恶与恐惧。孩童向他扔石头,大人对他避如蛇蝎,甚至常有地痞流氓见他孤弱可欺,对他拳打脚踢,只为抢走他身上仅有的、半个发硬的窝头。
饥饿是常态,寒冷如影随形。身上的粗布衣衫早已褴褛不堪,难御风寒。脚上的草鞋磨穿了底,脚掌满是冻疮和血泡。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腑深处的灼痛和脸上伤口结痂又被冻裂的刺痛。
但他从未放弃。
怀中那枚冰冷的银吊坠,和里面那张染血的纸条,是他活下去的唯一信念和支撑。
再苦,再累,再痛,只要摸到那枚吊坠,想到父母,想到二姑,想到敖曼曼和随俏那得意的嘴脸,仇恨的火焰就会重新点燃他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
又是一年冬将至。
天空阴沉得如同泼墨,凛冽的北风如同刀子般刮过大地。冰冷的雨丝开始飘落,渐渐连成一片,打湿了他单薄的衣衫,寒意刺骨。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进食了,胃里绞痛,眼前阵阵发黑,脚步虚浮得如同踩在棉花上。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身在何处。意识开始模糊,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冰冷的雨声。就在他即将耗尽最后一丝力气,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时,模糊的视线中,似乎出现了一角屋檐,一块在风雨中微微摇晃的招牌……
“祁……记……饭……馆……”
招牌上的字迹在雨幕中有些模糊不清。他再也支撑不住,眼前彻底一黑,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重重地向前扑倒。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泥泞,溅在他伤痕累累的脸上和身上。
最后一丝意识消散前,他冰冷僵硬的手指,依旧死死地攥着怀中那枚藏着他所有血泪与希望的银质吊坠。
风雨如晦,小小的饭馆门前,一个被命运彻底碾碎的身影,无声地倒在了泥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