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殿内的空气，仿佛在秦泽那滔天杀意敛去的瞬间，才重新开始流动。
寒意依旧，但那种剑拔弩张的死寂，却被悄然打破。
夜煞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一瞬不瞬地锁定着秦泽的脸，似乎想要从那张“罗天霸”的粗豪面孔上，寻找到一丝一毫的破绽。
可惜，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眼前的“罗天霸”，眼神已经从那一闪而逝的惊疑，转变成了赤裸裸的权衡与贪婪。
夜煞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也随之烟消云散。
他缓缓地，将空了的酒碗放在桌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声音不大，却在这寂静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看着依旧沉默不语，似乎在消化着这个惊天秘闻的秦泽，嘴角勾起一抹智珠在握的弧度，声音放得愈发轻柔，如同魔鬼的低语。
“罗老弟，你还在犹豫什么？”
“这等泼天的富贵，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遇到的。”
见秦泽依旧不说话，夜煞的身体微微前倾，加重了筹码，也施加了压力。
“如果这件事，罗老弟你实在不能做主的话……”
“我也可以理解。”
“毕竟，这关系到霸刀宗上下的身家性命，让你父亲，罗老宗主来做决定，也是应有之理。”
“我可以让罗老弟先回去，与罗老宗主好生商议一番。”
这番话听上去体贴入微，充满了理解和宽容。
但秦泽却瞬间听出了话语中那隐藏至深的陷阱与威胁！
果然！
夜煞的话锋陡然一转，那温和的面具之下，露出了獠牙。
“只是……”
他故意拉长了声音，像是在欣赏猎物掉入陷阱前最后挣扎的姿态。
秦泽眉头一拧，配合着他，扮演着那个急不可耐的“罗天霸”，沉声问道。
“只是什么？”
夜煞笑了，笑得意味深长。
“只是……时不我待啊，罗老弟。”
“我森罗廷要组建南疆武林联盟，对抗朝廷，可不是只邀请了你们霸刀宗一家。”
“南疆之地，名门大派，可不止一个。”
“若是罗老弟这边迟迟给不了答复，我只好去寻别家谈了。”
他端起酒壶，慢条斯理地为自己斟满，眼角的余光却始终锁定着秦泽。
“到时候，若是有其他宗门，比如那铁剑门，或是那惊涛堂，愿意鼎力支持我森罗廷……”
“那么，这元老会七席中的宝贵一席，究竟还能不能留给你们霸刀宗……”
“可就不好说了啊！”
威胁！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他是在告诉秦泽，这个机会，只有一次！
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
而且，他还故意提到了霸刀宗的几个死对头，言下之意便是，你们霸刀宗若是不上船，有的是人愿意取代你们，甚至将来会借助联盟的力量，反过来打压你们！
好一盘算计！
好一手逼宫！
听着夜煞这番软硬兼施的话语，秦泽心中冷笑连连。
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恰到好处地从犹豫，瞬间转变成了被戳到痛处的暴怒与不甘！
“不用！”
一声爆喝，如同平地惊雷，在大殿中炸响！
秦泽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碟一阵乱跳，酒水四溅！
他死死地盯着夜煞，那双眼睛里，燃烧着属于“罗天霸”的狂傲与霸道！
“这点小事，还用不着惊动我爹！”
“这件事，我就可以做决定！”
为了让自己的话更具说服力，秦泽梗着脖子，一脸“你别小看我”的表情，大声吼道。
“在来你们这之前，我爹就已经算到了，南疆必有大事要发生！”
“他老人家早就说了，此次南林城之行，所有事情，都由我全权处置！”
“我罗天霸说的话，就代表我们霸刀宗！”
听到秦泽这番中气十足，又充满了二世祖独有傲慢的宣言，夜煞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微微上扬。
鱼儿，上钩了！
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个罗天霸优柔寡断，凡事都要回去请示他那个老谋深算的老爹罗振山。
若是罗振山亲自出面，自己想要空手套白狼，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自己抛出的诱饵，他已经迫不及待地一口吞了下去！
夜煞心中大定，脸上却依旧保持着那副从容的笑意，他将问题，又一次抛了回去。
“呵呵，罗老弟果然快人快语，有霸刀宗少主的风范！”
“那么……”
他直直地望着秦泽，目光灼灼，仿佛要将他看穿。
“罗老弟可有选择了？”
面对夜煞这最后的逼问，秦泽脸上的怒意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为挣扎的犹豫。
他拿起酒碗，狠狠灌了一口，又重重放下。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画着圈，眉头紧锁，眼神闪烁不定。
他将一个野心勃勃，却又对未来充满不确定，在巨大诱惑与巨大风险之间疯狂摇摆的赌徒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夜煞也不催促。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有足够的耐心。
他知道，自己给出的诱惑，没有任何一个有野心的年轻人能够拒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大殿内的气氛，再次变得凝滞。
片刻之后。
秦泽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眼中闪过一抹疯狂的血红！
“妈的！”
他猛地站起身，又是一巴掌，狠狠拍在了桌子上！
“砰！”
一声巨响，那张坚实的楠木方桌，竟被他这一掌拍出了一道清晰的裂痕！
“富贵险中求！”
秦泽双目赤红，呼吸粗重，对着夜煞嘶吼道，唾沫星子都喷了出来！
“赌了！”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若是你说的联盟真能成了，你当了阁主，老子成了元老会的一员！”
“到时候，整个南疆武林，谁见了我不得恭恭敬敬地叫一声‘罗元老’？”
“哈哈哈！光是想想，就他娘的过瘾！”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手握大权，威风八面的未来，脸上露出了癫狂而又向往的神色！
“干了！”
秦泽伸出手指，直指夜煞，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吼出了最后两个字！
“好！”
听到秦泽这声嘶力竭的呐喊，夜煞脸上终于露出了毫不掩饰的狂喜之色！
成了！
他猛地站起身来，同样一掌拍在桌上，发出巨大的回响，仿佛是在与秦泽的决心共鸣！
“好！好！好！”
他连说三个好字，眼中的欣赏之色满溢而出！
“不愧是霸刀宗的少宗主！这份胆魄，这份霸气，整个南疆年轻一辈，无人能及！”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夜煞上前一步，热情地拍了拍秦泽的肩膀。
“罗老弟，你今日的决定，绝对是你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选择！”
他再次对着秦泽确认道，声音中充满了郑重。
“那我们……就这么约定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