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盘?
可是凤凰,不是据说在一百年前就已经涅盘了吗?
唐玉笺有些迟疑地开口,“谁在刺激凤凰,是你吗?”
滔天烈焰四起,整个化境遭受真火焚烧而剧烈震荡。
洛书河图数次牵动太一不聿的神魂,试图抵御炽热的气浪,引来他几次三番蹙眉。
可面对她时,太一不聿还是笑着,“我只能算作添了把火,刺激他的那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唐玉笺下意识往周围看了一眼。
随即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抿了下唇,低声问,“可是,不是你把我带到这里的吗……所以你到这里,是为了从长离身上得到什么?”
“凤凰石,”太一不聿轻轻摇头,“原本是,但现在已不是了。”
他语气出现些微变化,“我现在只想取到你的魂魄,然后带你离开。”
唐玉笺想起刚刚在裂隙中看到的滔天火焰,和一地残尸,疑惑问,“既然不是,那为什么长离还被困在这里……他身上的锁链不是你加的吗?太子殿下怎么会和长离打起来……外面动静为什么这么大?”
太一不聿眉头又拧了一下,按了下眉心,转头向她解释时语气依旧柔和,“玉笺,这普天之下,最想得到凤凰石的,从来不是我。”
唐玉笺动了动唇,“难道……”
太一不聿猜出她的意思,摇头,“也不会是烛龙。”
他们打起来,只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
人之常情罢了。
是他也会打的。
“那是谁?”唐玉笺还沉浸在他们的对话中。
太一不聿回过神,缓缓吐出四字,“六道众生。”
凡渴望长生不死之人,都渴望凤凰骨血。
一如凡有欲有求者,夙愿不得偿,便会想要进入化境。
可化境噬人的魂魄血肉,进来后便会慢慢死去,于是他们便转而动了念头,想要凤凰血。
太一不聿抬眼望向虚空,似乎在隔着眼前的镜花水月看什么,“玉笺对我的误会还是太大了,不如多去看看众生相。”
唐玉笺努力思索着他那些话,只觉得云里雾里。
“那你说的凤凰涅盘,涅盘会怎么样?”
“涅盘之时,真火燎原,足以焚毁万物。”太一不聿语气担忧,“凤凰涅盘时无法自控,百年前涅盘心火失控,整个西荒便被焚尽了,真是无能……”
唐玉笺越发疑惑,“那不是很危险,为什么还会有人趁这个时候过来?”
“因为现在凤凰真身还困在凤凰石中,行动不便。若是想要制住他,从他身上分一杯羹,便要趁现在。”
因为一旦过了这个时间,便再无可能了。
唐玉笺问,“凤凰石在哪里?”
“凤凰石,封印在无支祁腹中。”
可这样的话让唐玉笺更加疑惑。
她已经见过长离了,如果真的如太一不聿所说,凤凰还没有涅盘,凤凰石被封印在无支祁体内,那她见到的长离是什么?
太一不聿忽然轻轻嘶了一声,如愿感受到唐玉笺的视线落回自己身上。
他抬手揉着额角,修长的指尖抵在眉骨之上,嗓音有些打颤,“……好疼。”
“你怎么了?”
“琉璃真火。”太一不聿声音变低,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下投出一片淡淡的阴翳,“凤凰还是有些控制不住这火,有些灼烧洛书河图。”
唐玉笺一怔,身体不自觉地往他那侧倾了倾,“洛书河图被烧,你也会有感应?”
他极淡地笑了一下,随后抬起眼,脸色在光影里显得愈发苍白。
“嗯,洛书河图与我神魂共感。刚刚看你那样担心他,不想再让你忧心……”太一不聿顿了顿,将后半句咽回喉间,只摇了摇头,声音轻得有些听不清。
“算了,没关系,我没那么重要,调息片刻就好。”
说完就合上眼,眉心却依旧轻轻蹙着。
唐玉笺微愣,视线向下移动,太一不聿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可他的姿态一直是收敛着的,退让的。
可能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这样疼很久了。
连痛都痛得这么安静,这么……懂事。
唐玉笺像被烫了一下,下意识移开视线。
“无支祁在哪儿?”
太一不聿柔弱的模样一滞,抬眼静静看了她片刻,脸上那层脆弱淡去几分,声音很平,“你确定真的要知道吗?”
唐玉笺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日的太一不聿几乎对她百依百顺。
尽管心里并不情愿,甚至刚才还在想着要是能和她永远留在这里该多好。
可他还是顺着她的意思,轻轻叹了口气,像擦掉瓷片上的雾气一样,抬手在面前虚空处挥手抹过。
周围的一切瞬间晃动变形,唐玉笺一时没站稳,脚下摇晃被他一把搂进怀里。
无边无际的迷雾散开,隐隐露出周围流窜的咒符。
“那便让你看看好了,但我真的有些不舒服,玉笺一会儿能否替我按按额头?”
太一不聿衣襟上带着股熟悉的安神香淡淡笼罩住她,让她晃了晃神。
唐玉笺胡乱点了下头。
靠在他胸前,望着四周不断变幻的景象,困惑地问,“我们不是在金光殿吗?不对,金光殿是幻境……我应该正在极乐画舫上才对。”
可是太一不聿能控制这里的一切,加上他说正在感觉到被焚烧……证明她从未从洛书河图中离开。
太一不聿点头,确认了她的想法。
“是。”
随后,他向她解释,“这里已经被洛书河图吞没,镇邪塔镇压在一百年前被烧成焦土的西荒之上,所以玉笺才会在这里看到那么多妖魔鬼怪。”
“而这座塔倾尽所有力量,只为镇住一样东西,无支祁肺腑里的那枚凤凰石。”
唐玉笺愣住了。
她望着四周无边无际的浓雾,忽然一个猜想浮上心头。
“难道这里是……”
雾太浓了,根本看不见尽头。
怪不得始终看不到对岸。
太一不聿的声音在雾里轻轻荡开,“我们就在无支祁的肺腑里。”
“……”
他话音落下,衣袖一扬,周遭幻境像潮水般退去。
太一不聿抬手结印,脚下平地轰隆隆升起层层楼台,飞檐在雾中若隐若现。
唐玉笺低头,发现拔地而起的高阁竟然是立在漆黑的河面之上。
更远处,一艘巨大画舫的轮廓在朦胧雾气中渐渐浮现,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只隐约窥见刀光剑影和冲天而起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