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别说了，我知道了！”周扬实在对能说会道的女人没什么辙儿，他们就像是一只可人的，唱着婉转动听的歌，却只知道不停重复一个旋律的鸟儿。
周扬挂了杨燕的电话， 继续插上充电器，又开始把玩自己的茶杯。说是把玩茶杯，虽然眼睛盯着那杯中茶与水，思绪却早已飘到十万八千里。
周扬对此时自己的现状有些负罪感，回想在胸外一区，这个时候正是跟打仗似的节奏，查房、下医嘱，跟病人解释病情，准备手术前的一切手续……总之，只会忙得就差飞起来，办公室也是一副鸡飞狗跳的繁忙场景，哪有现在这么悠哉悠哉的时光。
周扬在办公室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地神游了一会儿，这才慢慢悠悠地拿起还在规规矩矩放在办公桌上的那份文件。
周扬把文件捧在手里，慢慢地一页一页翻阅着看了起来。这份文件，除了末尾落款处没有科室负责人的签字以外，这份文件如果一旦发放执行起来，还是一项十分吃力不讨好的举措。首先，它不仅动了机关科室在绩效分成上的这块大蛋糕，对临床科室，这里也没有什么像样的激励机制，甚至扣罚的项目多了，奖励的措施少了，也就是说工作、任务、责任多了，但是却没有一项能够体现出多劳多得的条款。也就是说，这份文件不仅没有主管科室的落款，而且还很可能医院上下都被得罪。然而，周扬也了解，临床科室先不说，关于机关科室绩效这方面，这些年，医疗机构各级是有明确规定的，而且慢慢地剔除绩效发放已经是板上钉钉的趋势，只是有些单位和机构，为了所谓的工作有效运行，还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也是之所以这份文件的时间会提前那么早，或者说被挤压了这么久的原因。
那么，既然这份文件已经积压了这么久，为什么现在又要着急着去签署和执行，这其中的原因可能也很多，很复杂，但是有一点也是很明确的，这其中不排除有些人想趁机一石二鸟，甚至是，一石三鸟。要真是这样，周扬可就成了其中最大的怨种了。
周扬轻轻地合上文件，把它轻轻的放回办公桌，还朝外推了一下，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盯着办公室远处前面转角向天花板的地方。
周扬这间办公室，因为是临时配给周扬的，而且周扬本身在市医院也只能算是中层领导，墙面只是简单地用白灰粉刷了一遍，装修应该算是这层楼里最简单的领导办公室之一了。
周扬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前面转角的位置，虽然天花板和墙面都被刷成了白色，但是还是有明显的明和暗的区别，中间折角的那根线也十分的明晰，这让周扬陷入了沉思。
虽然，这份文件看起来隐患重重，甚至可以说是暗藏杀招，但是总的来说，对医院机关作风的转变和一些过去不太方便放到台面上的事情也做了明确的规定，既契合总体趋势，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提高基层科室、临床一线工作人员的积极性，变相地提高了医疗业务等相关人员的待遇，从这个角度来讲，也是一件好事。不好的就是，自己很可能被别有用心的人，趁机撸下来也不一定。
周扬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先签下这份文件，然后再走一步算一步。于是周扬长吸了一口气，双手在桌上轻拍了一下，这才一副故作轻松状地在座椅上端坐了几秒，然后起身转到椅子后面的玻璃窗跟前，凝视了一下窗外的情景。周扬发现，从这间办公室是可以看到行政楼下一角的，这是周扬事先没有注意到的，正好这时周扬的视线里出现了沈主任的身影，他正在楼下对一些，一看就是政府部门工作人员的人和车，不停地做着迎来送往。
周扬虽然对沈主任的工作和生活都没有什么兴趣，但是他此时也对这个人产生了一些好奇。医务部按说是医院主管业务的部门，按说沈主任这会儿的正式工作应该是下科室、下机关，但是沈主任已经在楼下迎来送往了好几波人了，这是真的有些不好说是因为工作，还是因为私人的事情。周扬不由得又陷入了思考当中，心里也感慨起来：“这栋楼的工作，还真是和门诊部、住院部的工作有些不一样啊……”
周扬正把视线从窗外收回，落到办公室一尘不染的地板上，小吕却再次出现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门口。
“沈主任，您现在方便吗……”小吕依然一副怯生生的样子，脸上也挂起了谦卑的笑容。
“呵呵，小吕啊，你这也算是三顾茅庐了吧？你告诉我，是你自己要来的，还是有人指使和催促你来的？”
“呃……”小吕刚要迈着步子进来，突然被周扬这句话问得呆愣当场，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不停地挠着头。
“哈哈哈！”周扬见了小吕的样子，更是觉得有趣，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那不问你那个了，我问你，你和张磊年纪差不多吧？你们是一起进的市医院，还是他比你早一些？”
“我比他早一些！”这会儿小吕倒是不再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子了，眼睛里也终于有了一些光。
周扬见小吕这个样子，心里也欣慰了一些，便继续问道：“你是一直在院办？还是之前也在别的部门呆过？”
“我之前在临床，后来到了疾控，又到了医务科，最后才来的这儿呢！”小吕眼里的光终于在他瞳孔附近燃烧了起来。
“哦哦哦！那你比张磊那小子可履历丰富多了嘛！”
“呵呵，呵呵！”他又挠挠自己的头，有些腼腆地笑着。
“我和疾控的几个同事接触得多一些，能到这个办公室也有他们的功劳呢！”周扬眼前也浮现起那次急诊科发现的小范围疫情来，那天晚上是出了胸外科后，还是头一次身体里充满斗志，燃烧着激情干完一件事的，那种感觉，到现在都还不免有一些怀念和触动呢。
“主任，您真是干一行，爱一行，干一行，行一行！”小吕居然顺嘴拍了一个马屁，虽然周扬也知道他这是在拍自己的马屁，但是周扬第一次对拍马屁这种事情没有了一点反感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