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练了一天剑的叶生宣早早入睡了，叶云舟还在厅堂里帮忙收拾桌椅。
直到一队官兵硬闯入楼，嚷嚷着说是有人报官，艳花楼窝藏刺客，还是刺杀先帝，罪无可赦的刺客。顷刻间封锁了艳花楼，任何人不得出入。
王妈妈见为首的官员提着画像，画像那人正是叶云舟。
窝藏刺客这样大一口锅，谁人敢接？王妈妈赔着笑脸凑过去：“大人，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官员懒得同她扯皮，只道：“有没有误会，待我们将楼里的人一一查验过后，自有定论。”
外逃五年的叶氏家仆叶云舟岂能这般容易落网？早将自己藏了起来，不是别处，正是叶生宣休息的房间。
红鸢听了动静也是第一时间去看了叶生宣，她手中执剑：“你要逃？”
“还不够明显吗？”叶云舟背了一个箩筐，正要将熟睡的叶生宣放进去。
“你不能带她走！”红鸢的剑锋凑近他的要害，“放下她，我放你走！”
叶云舟望了一眼她执剑的手，似是想起了什么：“其实，你才是青鸾，对吗？”
红鸢握剑的手又开始发颤，眼眶也变得微红：“你要带她去哪里？南疆？去了就回不来了！你真忍心让这孩子葬送在那里？！”
叶云舟冷笑：“在这烟花之地就不算葬送吗？”
“若你要一个六岁的女孩上南疆战场，我便是舍了这条命，也不会放你走！”
叶云舟看见这个外表柔弱的女子周身闪现出殷红的灵光，强大的气场压得他心生怯意。
“真的是青鸾剑魄......”来不及感慨，叶云舟立马认怂：“我答应你，不去南疆，更不会让她上战场。我就带她藏在中原，教她修习剑术......十年，十年后，我带她回帝京！”
“你不如直接说永远都不回来！”红鸢周身的灵光熄去，手中长剑一转，“这把剑是送给生宣的！”
叶云舟怔怔将长剑接过：“多谢。”
“来不及了。”红鸢听到官兵已经搜了过来，情急之下将叶云舟刚刚接过去的剑架在自己脖子上：“你轻功怎样？”
“不怎样。”叶云舟猜到她的用意，但他不想她受此牵连。
“挟持我，上楼。”
官兵已经围了过来，若不用点策略，很难全身而退。
叶云舟不再犹豫，背上箩筐，“挟持”着红鸢上楼。
红鸢是艳花楼的头牌，帝京城的红人，被“穷凶极恶”的“贼人”劫持着，官兵们上也不是退也不是，眼睁睁看着贼人上了艳花楼顶层。
在他退开人质跳下高楼隐入黑暗之前，一道剑影击中了他。
官兵打着灯笼循着血迹搜了整整一夜，愣是没找到人影。
叶生宣是被颠醒的。
醒之前她还在困惑，到底是梦里颠簸，还是床榻颠簸。清醒后她知道了：是箩筐颠簸。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好多人冲进楼里要杀我。”
“确实有很多人冲进楼里，不过是要杀我。”叶云舟来到溪边，将箩筐放下，将手臂上一只羽箭拔了出来，用清水处理伤口。
叶生宣推到箩筐，从里面爬出来：“你逃出来为什么要带上我？”
“你是人质。”叶云舟以为她真的是小孩很好骗。
“我记得你是叶家的下人。下人怎么会劫持主家的小姐？”
“你还知道自己是叶家的小姐？”叶云舟疼得额角冒出冷汗，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打颤。
“我还知道你是我的二师父呢。”叶生宣感应到空气中的温度发生了奇怪的波动，握住他受伤的手臂，“有点冷。”
“因为失血过多......”
“胡说，失血过多不是你这个面色。”叶生宣严肃起来的语气态度都与她稚嫩的外表极不相符，“正常人受伤的位置是会发烫的。”
叶云舟看她的神情愈加复杂了，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不准备装下去了？原形毕露了？”
“你不也暴露了吗？”比起自己所谓的“原形毕露”，叶生宣更在意他的身份，“你也是修行者？”
叶云舟也不藏着掖着了，向她展示方才清理过的伤口——上面结了薄薄一层冰霜。
“略知些皮毛，学艺不精，算不上修行者。”叶云舟自嘲得笑笑，“你呢？你又是何方神圣？”
“我就是叶生宣啊。”叶生宣一脸无辜。
“六岁的叶生宣？”
“年龄就说不准了，不过我确实当了六年的叶生宣。”不知道这样解释这个傻大个能不能听懂。
“你是何方妖孽？你把我家小姐怎么了？”叶云舟急了，抓着她的衣襟怒声质问。
好吧，他听不懂。
叶生宣似乎明白了为何神降要封锁记忆。真的很容易会被误会成妖邪。
“我不是妖邪，我只是有前尘的记忆，上辈子是个短命的修行者。恰好认得那个忽悠你的南宫听雨，也与上一任皇帝有些交情。你们都说他死了，但我告诉你，这家伙没那么容易死，刚登基的小皇帝甫觞多半是他的人，武朝依然在他治下。你一心想要为叶氏翻案，就好好带我修行，让我上得了龙城山，见得到皇帝，叶氏才有转圜的余地……”
叶云舟听进了她的话，终于反应过来，松开她：“你认得南宫听雨跟先帝？你上辈子是什么人？”
“龙城的学子，在那场大水里牺牲的。”
六年前南宫听雨是龙城黄金一院首席弟子，她能认识他很合理。甫归当时也爱结交些修行者。
那场大水也确实带走了不少人命，符合“短命的修行者”这个身份。
转世轮回似乎很合理，但轮回还能记得前尘就很扯。
“那我问你，南宫听雨，他长得是美是丑、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他长得比你好看多了，算是高，没你高，是瘦的，比你瘦很多。”叶生宣看着叶云舟伸手比划着印象中南宫听雨的身形，“那个时候他总是一身白，他的皮肤也白，整个人白得发光。平时温润如玉贵公子，背地里是个喜欢玩阴招的阴险小人……”
“行了行了，我相信你认识他了。也相信你是没忘干净的修行者。”叶云舟直起身，背上箩筐，“天亮了，我们得顺着这条溪往下走。”
“我饿了。”他不提时间，叶生宣还没发现自己饿着肚子。
叶云舟低头看见溪水里几条黑乎乎的影子：“小修行者，吃鱼不？”
“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