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样的寂静。
纪念那句“你们就是我回家的关键”,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却迟迟没有散去。
房间里,只剩下窗外呼啸的风声,和三道交错的呼吸。
“关键?”林七夜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扯了扯嘴角,痞气十足地笑了笑,
“啥关键?是开门的钥匙,还是……启动宇宙飞船的钥匙?”
他的语气很轻松,像是在开玩笑,
但那双漆黑的眸子却死死锁定着纪念,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吴痕则更为直接,他冷静地推了推眼镜,
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你的意思是,我们身上拥有某种能够打开你故乡通道的权限?”
“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纪念摇了摇头,她的声音很低,带着长久未眠的沙哑,
“我只知道,林七夜,你成为病院管理者时所获得的那种‘权柄’,”
“那种能开启病院任何一扇门,调动病院力量的本质……它和我,和病院,都源自同一个地方。它是‘原初世界’规则的体现。”
她的目光转向吴痕。
“而你,吴痕。”
“你本身就是个异数,一个变量。”
“你的灵魂穿越而来,本身就是对世界规则的一次‘入侵’。”
“这种独特的‘入侵’性质,或许能成为一个坐标,一个定位我们回去的锚点。”
林七夜听得头大,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别扯这些玄乎的。”
“就算我们是你的‘钥匙’和‘锚点’,你想我们怎么做?”
“帮你开门,然后你就拍拍屁股回家?姐们儿,咱们的关系还没好到那个份上吧。”
“而且,”吴痕冰冷的声音接了上来,
“我们为什么要帮你?”
他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笼罩向纪念,
“吉尔伽美什的精神正在崩溃。”
“孙悟空警告过我们,他随时可能彻底失控,甚至自我毁灭。”
“而这一切,都源于被植入的,关于他故乡乌鲁克的虚假记忆。”
“这些记忆,是不是也跟你那个‘家’有关系?”
这个问题,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扎在房间最紧张的那根弦上。
纪念的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她桌上一本摊开的,
写满了批注的《弯曲时空中的量子场论》似乎都在微微颤抖。
她沉默了许久,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是。”
“操!”林七夜一拳砸在桌上,桌面的零件被震得跳了起来,
“我就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
“所以,你不仅想让我们帮你回家,”吴痕的眼神冷得像冰,
“你还想让我们帮你对付你的‘同乡’?”
“他们不是我的同乡!”
提到“他们”,纪念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
那是一种混杂着恐惧与刻骨仇恨的音调,“他们是看守!是‘清道夫’!”
“清道夫?”林七夜和吴痕同时皱起了眉。
“‘原初世界’的规则绝对而森严。”
纪念的语速开始加快,像是要将积压了不知多久的秘密全部倾泻而出,
“它不允许任何生命体私自脱离,也不允许任何漂流在外的‘错误’存在。”
“我和诸神精神病院,都是从‘原初世界’漂流出来的‘错误’。”
“而那些东西……就是负责修正‘错误’的存在!”
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浮出水面。
“它们找到了病院,所以想把它毁掉?”林七夜沉声问道。
“不只是毁掉。”纪念摇了摇头,它们无法直接摧毁病院,因为病院的本质和它们同源。
所以,它们选择从内部瓦解。
它们污染了病院的底层规则,植入了虚假的记忆,
试图让这些被收容的神明在疯狂中自我毁灭。
吉尔伽美什,只是第一个开始崩溃的。”
林七夜和吴痕对视一眼,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病院对克系生物的排斥,吉尔伽美什的疯狂……这根本不是病院出了问题,
而是一场来自外部的,针对整个病院的致命攻击!
“如果所有病人都像吉尔伽美什一样失控……”吴痕的声音有些干涩。
那后果,根本无法想象。
“病院会因为无法承受收容物的同时崩溃而彻底崩塌。而我,”
纪念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哀求,
“我作为另一个‘错误’,也会被它们一并清除。”
房间里再次陷入死寂。
现在,这不是帮不帮纪念的问题了。
这是自救。
“妈的。”林七夜骂了一句,脸上却露出了一个疯狂的笑容,
“搞了半天,我们是坐在一个即将被格式化的硬盘上,还他妈不知道病毒已经进来了。”
他盯着纪念,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说吧,你想要我们做什么?”
看到他的眼神,纪念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一丝。
“我需要你们的力量。”
“林七夜的‘权柄’可以对抗它们的‘污染’,暂时稳定住病院的规则。”
“吴痕的灵魂特质,可以帮助我定位它们……干扰它们。”
“我们需要把它们从病院的底层代码里……揪出来!”
“揪出来,然后呢?”吴痕追问,“杀了?”
一抹奇异的光在纪念
“不。”她一字一顿,声音低沉而危险,
“抓住它们。”
“它们……也是钥匙。”
林七夜和吴痕同时一愣。
“它们是看守,”
纪念的逻辑清晰得可怕,
“它们拥有返回‘原初世界’的路径。”
“只要能抓住一个,解析它们的‘路径’,我就能……回家!”
用敌人的身体,铺就自己的回家之路。
这个计划,疯狂,大胆,又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我喜欢这个计划。”林七夜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够劲儿。”
吴痕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已经表明了态度。
在生死存亡面前,任何疯狂的计划,都值得一试。
“那么,”他冷静地问,“第一步是什么?”
纪念的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最终落回自己桌上那张画满了复杂几何图案的图纸上。
长久以来的疲惫被一种锋利的战意取代。
“第一步,”她伸出手指,点在图纸最核心的那个点上,
“我们需要进入病院的最底层,一个连你们这些‘院长’,都未曾踏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