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由无数血丝与眼球构成的巨大虫眼，像是一台冰冷的宇宙探测器，终于将焦点校准完毕。
下一刻，山崩海啸般的精神威压轰然降临！
噗——！
沈青竹本就重伤，在这股神威下再也撑不住，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意识都开始模糊。
他趴在血池边缘，浑身染红，胸口的窟窿里流出的血，甚至压过了衣袍本来的颜色。
完了。
这是他脑海里唯一的念头。
他看着前方，那数十只散发着堕落神威的六翼天使尸体，
还有那些气息恐怖的高阶恶魔，
正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如同检阅战场的君王，朝他们逼近。
它们甚至不急着动手，像是在欣赏猎物最后的挣扎。
屈辱。
无尽的屈辱感，像烧红的铁水，灌满了沈青竹的五脏六腑。
他沈青竹，夜幕小队的元老，疯狗一样的男人，什么时候这么窝囊过？
被人像垃圾一样打穿，像死狗一样趴在地上，等着同伴来救？
去他妈的！
沈青竹牙关死死咬住，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拄着刀柄，摇摇晃晃地想要站起来。
鲜血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淌，他眼中那死寂的灰烬里，重新燃起一抹癫狂的火焰。
他要站起来。
他要冲上去。
就算只能再挥出一刀，他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死得像个爷们！
“吼——！！”
就在此时，两只先前偷袭的四翼恶魔，似乎是厌倦了等待，
发出一声咆哮，化作两道黑色的闪电，从左右两侧再次扑向倒地的沈青竹，利爪直取他的头颅！
它们要彻底撕碎这个顽抗的蝼蚁！
“青竹！”安卿鱼的声音透着一丝绝望。
一切都太快了。
快到连死亡的影子都来不及反应。
沈青竹甚至挤出了一个惨烈的笑容，准备迎接自己的结局。
然而，预想中的撕裂感没有传来。
“铿！！”
两声刺耳的金铁交鸣炸响！
一道身影快到模糊，刹那间出现在沈青竹身前，
手中的天丛云剑划出两道璀璨的银光，精准无比地斩断了两只四翼恶魔探出的利爪！
是林七夜！
另一道身影，几乎与林七夜同时而至。
吴痕的眼神冷静得可怕，他没有去格挡，
而是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切入，手中的长刀如毒蛇般，
瞬间没入其中一只四翼恶魔的翅膀根部，狠狠一搅！
“嘶——！”
那恶魔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啸，攻势瞬间瓦解。
但另一只恶魔的攻击，却并未完全停止。
它被斩断了利爪，却依然凭借着恐怖的惯性，用那截断臂，狠狠地轰在了林七夜的胸膛上！
“噗——！”
林七夜的身体猛地一震，那截锋利的断骨，
如同长矛，直接贯穿了他的胸膛，从背后透体而出！
可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那被贯穿的身体，像是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死死地挡在沈青竹的面前，屹立不倒。
他缓缓低下头，那双黑夜般沉重的眼眸，静静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沈青竹。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沈青竹怔怔地看着林七夜胸前的窟窿，看着那不断涌出的鲜血，
又抬头看了看林七夜那平静得可怕的脸。
一股比死亡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情绪，轰然爆发！
“为什么？！！”
沈青竹的吼声撕心裂肺，压过了恶魔的咆哮，震得周围的空气都在颤抖。
“为什么又要这样！林七夜！吴痕！你们他妈的当我是什么？！”
他双目赤红，指着林七夜的胸口，声音里带着哭腔。
“老子快死了！就让老子死得像个男人一样不行吗？！”
“为什么非要冲上来替我挡刀？为什么总要保护我？！”
“我是个废物吗？我是个需要你们用命来换的累赘吗？！”
积压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自卑、不甘与对认可的渴望，在这一刻，如火山般喷涌而出。
凭什么？
凭什么你们一个个都那么强？
凭什么安卿鱼能玩转生死，江洱能独闯敌营，
你林七夜能力挽狂澜，连吴痕这个后来者都他妈的算无遗策！
就我！就我沈青竹，只会拿着刀疯狗一样地往前冲！
到头来，还要你们来救！
“老子也是个男人！老子也想堂堂正正地战死！”
“不想像个被保护的娘们一样，看着兄弟替我去死啊！！”
沈青竹的嘶吼，充满了绝望的悲愤。
回应他的，不是安慰，而是一只裹挟着狂风的脚。
“砰——！”
林七夜面无表情，一脚狠狠踹在沈青竹的胸口。
沈青竹像个破麻袋一样，被直接踹飞出去十几米，
滚落在远处一片相对安全的冰面上，剧痛让他差点昏厥过去。
“闭嘴。”
林七夜冰冷的声音传来。
他缓缓拔出贯穿胸膛的恶魔断臂，随手扔在地上，鲜血喷涌，他却毫不在意。
他转身，与吴痕并肩而立，正面迎向那数十只已经逼近的六翼天使与高阶恶魔。
恶魔们不再等待，蜂拥而上！
“杀！”
林七夜怒吼一声，天丛云剑卷起滔天杀意，与吴痕一同冲入敌阵！
剑光闪烁，刀影纵横！
林七夜边战边吼，声音如雷，每一个字都狠狠砸在远处沈青竹的心上。
“你他妈给老子听好了！沈青竹！”
“噗！”一剑斩下一只恶魔的头颅。
“夜幕小队，安卿鱼是脑子，江洱是眼睛，吴痕是刺刀！他们都能被替代！”
“铿！”吴痕的长刀精准地格开一只六翼天使的攻击，为林七夜创造出攻击空隙。
“但你不行！”林七夜的身体再度被利爪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他却仿佛没有痛觉，反手一剑将那恶魔钉死在地！
他转头，目光炽烈如火，死死盯着远处的沈青竹，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
“因为你他妈的是夜幕的魂！是那股永远不会熄灭的火！”
“是我们所有人就算被打断了骨头，只要看到你还在冲，就能重新站起来的理由！”
“保护你，不是因为你弱！是因为没有了你，夜幕……就不完整了！”
“你是我们唯一的疯狗！是夜幕独一无二的沈青竹！给老子在那好好待着！这是队长的命令！”
独一无二……
这四个字，像是一道九天惊雷，在沈青竹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怔怔地坐在冰面上，看着在恶魔群中浴血奋战的林七夜和吴痕，
看着他们身上不断增添的新伤，眼中的癫狂与悲愤，逐渐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滚烫所取代。
原来……是这样吗？
原来我不是累赘……
我是……魂？
沈青竹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和泪水，拄着刀，再一次，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这一次，他的眼神里，没有了赴死的决绝，只有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要站到他们身边去。
作为夜幕的魂，和他的兄弟们，并肩作战！
然而，就在他迈出脚步的瞬间，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身旁的血池。
那翻涌的血水中，几块漆黑如墨的晶体正随着波涛载沉载浮。
沈青竹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了一个针尖！
他死死地盯着其中一块黑晶，仿佛看到了什么根本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东西。
周围的一切声音，恶魔的咆哮，兵刃的交击，兄弟的怒吼……在这一瞬间，全部消失了。
天地间，只剩下他和那块黑晶。
四周的空气，似乎在这一刻，悄然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