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憬如果知道他叔叔死了，会是什么反应？他住的也不知道是谁的房子，昨天也没看到他父母。
啊，她应该担心的是他完全不记得自己了…
看出她心事重重，路星晴问道：“你为什么突然要去大教堂？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落在哪里了吗？”
莫晗平铺直叙，放出了一个大雷：“殷老师死了，我去看看他侄子。”
只前半段话，就把路星晴雷得不轻，“你怎么知道他死了？”
反正她不理解，莫晗胡编乱造：“濒死的时候看到的。”
路星晴沉默了，过了一会才问后半句，“他的侄子住在大教堂？”
“不是，我昨天留堂后迷路了，找到了一个住宅区，是他收留的我。”
“你是说家属院吗？”
“我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大教堂有扇门可以通向家属院，我记得一条近路。”
在路星晴的带领下，下了一道羊肠斜坡，没用两分钟就来到了所谓的家属院。
大门依旧关着。
莫晗抓住铁栏杆，对讲究高效的活地图非常满意，大发慈悲道：“辛苦带路了，你回去上课吧。”
不知道为什么，凡是路星晴带她走过的地方清晰得像刻在脑子里，而其他人比如教员、场记员这些人带过的她完全记不住。
从检录处出来后，教员领着她们去过文理院的后勤区，那里的建筑和路交错在一起，只留下一个浅淡的影像。
可路星晴带她返回时，尽管期间大部分时间都在走神，细心回想起来，模糊不清的图竟然变得一清二楚。
如果现在去找校医院或者储物室，她能按照脑海里的地图找到地点吗？可是门牌都能改变，万一路也会呢？
想到这的时候，一股寒意窜上心头。
“莫姐姐…这里…不太对劲。”
游到天外的魂回归，动作微顿，小五说这里是空格档，常人不进去是感受不到那种不对劲的。
“你的眼睛看到什么了？”
“这片土地很假…”她这么说。
莫晗颇为兴味，照理空格档就是没法面面俱到的事物，若说假…倒很贴合。
“哪种假？”
莫晗想了解具体点，她使用千米瞳看不出来任何问题，跟其他障碍一样，无法穿透。
然而路星晴立在原地，嘴巴紧闭没有透露一点信息。
啧，这就是殷老师赞赏的聪明异人。
莫晗撇了撇嘴，着手开始爬墙，她实在赶时间，没工夫从小骗子嘴里挖真实信息，今天她必须要见陆憬。
哪种假？
路星晴说不上来，她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有金光流窜，然后她看到了真实的景象。
这就是一片由线条撑起来的半透明建筑。
如果建筑也有魂这种说法的话，它就是架构在魂上，蒙蔽双眼的幻象。
金光只流动了一秒就熄灭了，路星晴捂住胸口，喘了口气，这是演不出来的真情实感。真正的心绞痛。
没有等到她回答，莫晗就翻到了对面，当她看过去的时候，路星晴已经平复下不适，抓着大门栏杆，似乎也想要爬门。
“你不回去？”
路星晴点了点头，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坚定道：“我想和你一起进去。”
莫晗下巴微抬，“你翻得进来吗？”
“姐姐刚才翻的时候我记住了。”
“是吗，那你翻进来我看看。”
路星晴捏了捏裙子，淑女的羞耻心不允许她做这种事，但莫晗的动作明明非常好看，像猫一样优雅轻巧。
她肯定也可以。
事实证明，脑子会了，身体跟不上是不行的，更何况她才123㎝，不说是短胳膊短腿，也是软手软脚，刚爬了三节就损失了两只鞋。
“你就是这么记住的？”
莫晗毫不留情得嘲笑开了，一边笑一边吐槽学校配的鞋真是中看不中用。
“鞋你不用管了，我帮你捡。”
她翻过去把鞋丢进大门里，又翻进来，路星晴还卡在半路上，“莫姐姐。”
女孩骑虎难下，“我不敢下去，你帮帮我。”
“啧啧啧，千万别跟人说你学的是我。”
最后还是莫晗协助她爬了进来，过程不好看，只好笑。
“你就在这坐着，脚别挨地了，这底下有泥水。”
莫晗把路星晴的鞋捡回来摆到她脚边，腿一翘就搭在栏杆上，顺手刮掉了刚才溅到袜子上的泥点子。
回头见她拿着鞋呆愣愣得看自己，莫晗眉毛一皱，“愣着干嘛？不会穿鞋？”
路星晴急忙摇头，把鞋直接一脚蹬上，站起来跳过积水，“谢谢。”
莫晗按原路来到一号楼二单元，电梯不知什么原因，怎么按都没有反应。
无法，莫晗借着训练的由头，带路星晴一路往上爬。
在第十层的时候，莫晗察觉出来路星晴想要退缩。
“你在害怕吗？”
她主动拉住女孩的手，拿掉后者的眼镜，让她与自己对视，“你还没说，你的眼睛到底看到什么了？”
“我们不要去了好不好…”路星晴依旧玩谜语，拉着她想要往下走。
“不好，”莫晗纹丝不动，用身体表示坚定的立场，“门都翻进来了，现在才要走，谁带你出去啊？”
“我自己能行。”
进来后，那种不适感更明显，路星晴之前的勇气走一路漏一路，到现在已经支撑不住。
她撒开手，眼镜都不要，转身就往楼下跑。
小师妹就是任性，莫晗眉毛一挑，反手就抓住了她的后衣领，“你说走就走？”
路星晴胡乱挥舞四肢，整个人都在用力抗拒，“我不去了。”
“是你非要进来，现在都快到了，你又要走，还不肯说到底看到什么了，有你这样的妹妹吗？”
莫晗出手如电，封住她张牙舞爪的动作，把人捋顺了后轻松抱起来。
路星晴挣扎无果，也不管莫晗怎么会的点穴术，急声道：“这里有不安定的因素。很危险。”
“不安定？是什么意思。”莫晗嘴上这么问，腿依旧在往楼上跑。
“就是…”路星晴声音带了哭腔，忍不住叫出来：“就是不干净的东西！”
病原体？
莫晗心中有了一个猜测，“什么样的，有形状吗？像检录处的魔物？”
路星晴怔了怔，魔物在“眼睛”里也算不干净的东西，不过莫晗也知道那种危险吗？
“它没有固定的形，组成元素是许多条状物…粗细长短不一…像…”
路星晴只是在脑子里想了一下就想吐。
“就是很恶心，很不干净。”
条状物组成…恶心…莫晗一下子想到了她和陆憬玩过的那款游戏，里面数量最多的是一种人形小怪，全身都是蠕动的条状物，就像……
莫晗龇起牙花子，也不愿意再想。
“我们不要上去了好不好，莫姐姐？”
感受到她可怜巴巴的目光，莫晗瞅了她一眼，心脏怦怦直跳，就差点头了。
“哼，卖萌对我没用。”
再不去看她，硬生生把路星晴带到了十八层把眼镜给她戴上，才解开她身上的穴道。
“可以了，你现在走吧。”
都到这了…路星晴瞅她一眼，“姐姐，你在害怕。”
“怎么可能，”莫晗咳嗽一声，“是你害怕了，这一路明明很安全哈哈。”
路星晴抿唇，莫晗每次失忆就像变了个人，这次虽然很无礼霸道但总比上次阴晴不定要好。
她正要说话，忽然有强烈的光从前方照来，“眼睛”感受不到刺激，直愣愣得望过去，有道高大的身影从光芒中隐现。
不可抗力的能量从心脏迸发，紧接着，困意袭来。
“不去就走，还要我送你下去不成？”
莫晗走了两步，路星晴没跟上，也没说话，不由扭头看了一眼。
只见路星晴颤巍巍伸出一只手，朝向她的背后。
“怎么了？”
难道那种恶心的蠕虫怪在她背后？
莫晗咽了口口水，有件说出来很丢脸的事，身为除魔卫道者，她害怕蚯蚓之类没腿还会蠕动的虫子。
路星晴反应恰如其分，眼睛紧闭，哆哆嗦嗦张嘴，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地面有道投影移至脚下，莫晗没来及细想，立即做出反应，提肩转胯，蹬腿上踹，然而，全身力道用上打了个寂寞，还因为惯性险些栽了一个跟头。
她手撑在地面上，接着发现了不对劲儿。
今天是阴天，地上的投影是打哪儿来的？
不对，与其说是投影不如说是反光。可…哪来的发光体？
莫晗定睛看地面，普普通通混凝土，抬头看前方，似乎有剧烈的光，她弹身而起，抬手挡了一下。
身旁有道人影擦过，伴随小师妹颤抖的声音。
“你是谁？”
路星晴跑向那个好像全身都在发光的人，当他缓缓转身，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庞，依旧如梦里一般微笑，她的眼泪一下就落了下来。
“我在做梦吗？”
“陆叔叔？”
莫晗适应了“光”，睁开眼却发现那完全是错觉，依旧是长长的楼道，一眼可以望到头。
唯一不寻常的是路星晴，她在和空气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