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熊皇的话，女子面色不变，平静地点了点头：“自然知晓。”
“既然知晓人族拿你族人的皮毛制成华贵的衣装，用以炫耀身份……”熊皇目光锐利，声音陡然提高，“黎族长口中又怎么能如此平静地说出，要与人族合作这种话来？”
面对这尖锐的质问，黎族长抬起头，那双清透的眸子竟然是和烛璃颇为相似的淡紫色。
她直视熊皇，反问道：“卢族长身上披的这件大氅，质地不凡，想必是取自某种强大的妖兽吧？您的族人平日所食不也多是山间野兽？那些野兽的本族，可曾因此找过卢族长的麻烦？”
熊皇被问得一怔，眯着眼睛，语气带着一丝不悦：“这如何能相提并论？我妖族自古奉行弱肉强食，这些野兽死于我等更强大者的爪牙之下，是它们的宿命，又有何冤屈可言？”
“既然卢族长亲口说了弱肉强食，乃是天地至理……”
女子的声音依旧平稳，“那么，那些野兽死于比它们更强大的人族手中，又有何冤屈？人族抓捕野兽，野兽也同样会袭击食人，这一切都逃不开‘强弱’二字。
我们以强者姿态捕食野兽，人族以更强的姿态利用野兽，又有何区别？在这最原始的法则面前，种族之别，又有何道义公平可言？”
“……”
别的暂且不论，就按这个逻辑细想下去，在座的各位谁没吃过牛肉？
若真要这般斤斤计较、冤冤相报，那位牛族的妖皇陛下，岂不是跟殿内大半的人都有不共戴天之仇了……
这时，黎族长站起身来，对着在座的几位妖皇抱了抱拳，语气诚恳：“诸位，我能理解诸位看到同族被人类杀伐时，心中的愤怒与不平。但我等是妖，而非野兽！
若是我破灵族族人被外族无故欺凌，我黎韵作为族长，自然会第一个站出来去为他们讨回公道！
可天下兽类何其繁多，弱肉强食，物竞天择，万物皆有其造化与天命。我等并非执掌天道的神明，又岂能强行去左右这天地自然运转之道？将所有人族都视为死敌？”
一番话，说得众人哑口无言。
“啪……啪……啪……”
不想，待她说完，后方便传来几声孤零零的、带着明显嘲讽意味的掌声。
众人看去，只见蛇皇一脸冷笑，慢悠悠地鼓着掌：“黎族长这话，说得倒是轻巧漂亮，别的蛇族本皇自然懒得去管。但是那群人族蝼蚁击杀我族子弟，将其剥皮炼制法宝，我这做族长的，若是也学黎族长这般‘顺应天道’，放任不管，岂非寒了全族上下之心？”
“……”
黎韵沉默下来，知道这已经涉及到了蛇皇和人族的私人恩怨，她无权干涉或劝说，缓缓坐回座位，不再言语。
“不是在说怎么对付血宗吗？怎么越扯越远了？”
看着众人沉默下来，牛角妖皇不耐烦地拍了拍扶手，“黎族长，不说那些有的没的大道理了！就直说你想同正道合作的想法在座的会有几个人同意？反正本皇是不太想和那群假仁假义的东西打交道！但是……”
她转头望向王座之上始终沉默的夜无殇，“若尊上有令，本皇自然会听令行事！绝无二话！”
“本皇也是此意，不愿与人族合作……但谨遵尊上指令！”
“俺也一样！”
随着其余妖皇也纷纷附和，最终的决定权，终究还是落在了那高踞王座、至今未发一言的黑袍妖帝身上。
到了此刻，黎韵也将期待的目光投向了王座之上的夜无殇。
她虽然未能完全说服一众妖皇接受与人族合作的理念，但经过她一番辩驳，众人对于与人族接触的态度也有所转变，从以前根深蒂固的“坚决不行”，变为了现在的“遵令而行”。
自始至终，即便牛皇和蛇皇差点吵得打起来，坐在王座上的夜无殇面色也都没有丝毫变化，仿佛这圣火殿议事堂是菜市场一般。
如今众人将目光投来，夜无殇沉默半晌，将目光转向了坐在右列首位、和他一样在整个过程中都未曾发言的男子。
此人与雷煜城一样拥有一头亮眼的银白色短发，身穿一身裁剪合体、做工精致的灰白色兽皮大衣，并不像对面的熊皇那般袒露身躯彰显力量，反而在原始的野性之中，透露出几分被规矩约束过的沉稳与礼教。
“雷族长，你怎么看？”
夜无殇依旧是那般言简意赅，惜字如金，将问题抛给了这位与熊皇地位相当的狼族领袖。
见妖帝点名，狼皇思索片刻，沉声道：“回尊上，属下认为……黎族长之言，确实有几分道理，血宗势大，光凭我们妖族一族之力，确实不太可能与其直接爆发全面战争，但是……”
说到这里，狼皇话音一转，看向坐在旁边的女子妖皇，“黎族长，人族正道不像我妖族，有尊上统一发号施令。他们派系林立，各怀心思，我们如果真的要寻求合作，那又该同谁商议？谁能真正代表人族正道做出承诺，并且确保其他宗门不会背后捅刀？”
“这……”
黎韵闻言，秀眉紧紧蹙起，显然也感到有些犯难。
“若是放在以前，大可以和太玄道宗进行商议，只是发生了不久前的暗渊旁边那件事……”
说着，她不着痕迹地抬眼看了上方的夜无殇一眼，并未继续说下去，但在座的妖皇都明白了她的未尽之语。
夜无殇不久前曾亲自出手，从血宗长老鬼木手下救下了一个人类，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大陆皆知。
血宗此次主动来找麻烦，大概率也是因此事而进行的报复。
可值得一提的是，夜无殇救下的那个人类，恰恰是太玄道宗正在全力追杀的目标……
妖皇们不会过问妖帝的的所作所为，但因为此事，妖族与太玄道宗之间肯定已经出现了些许嫌隙。
此刻再主动去找太玄道宗谈合作，未免显得有些尴尬和一厢情愿。
“嘁！”这时蛇皇也冷笑着开口，打破了短暂的沉默，“太玄道宗？就现在那群连自家后院都清理不干净的蠢货？他们宗内到底被血宗安插了多少暗子，恐怕他们自己都弄不清！与这样一个宗门合作，才是真正的与……牛谋皮！”
牛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