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轻舟几人吃了，很不好意思站在客厅里看别人吃饭。
就借口到院子里走走。
裴丽娜端着碗，来到院子里：“小照好乖哦，不像我家小栋那孩子，猛的很，老是跟我顶嘴。”
屋里的黄小栋听到后大吼：“我没和你顶嘴，我只是发表自己的看法，你别在舟舟姨她们面前抹黑我。”
正低头斯文吃面条的小照，被小栋这一声吼的，差点把筷子给吓掉。
程班看着小照这胆怯的动作，心疼的不得了。
他摸摸小照的脑袋，声音温柔：“慢点吃，不急。”
小照没吭声，握着筷子，挑起一根面条放进嘴里。
就真是一根面条。
黄爱军看着小照这样，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再看一下家里，饿死鬼投胎般的黄小栋，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想说两句，又怕小栋和他干架，吓着小照，只能忍着。
黄爱军有心想和程班说两句，又觉得自己和他没那么熟，说人家的家事，不好。
只能憋着。
程班看着小照吃面条，自责愧疚。
是他的错，是他太软弱了。
他不该相信那个女人。
就不该相信这个世上，真的会有对自己儿子不好的妈妈。
现在不就有了。
他家小照在苏茗婵的恶霸下，胆小怯弱恐惧。
不，不全是苏茗婵的错，他也有很大的错。
他居然在离婚时同意让苏茗婵带走小照。
才让本来就胆小的小照更胆小更怯弱。
在他没看到的地方，小照一定受了很多很多委屈和伤痕吧。
可恨……他的错。
程班想的眼发酸，赶紧闭眼低头，不敢再想。
怕自己控制不了悲伤情绪。
怕吓着小照。
他中午打电话回家，告诉家人小照在这里。
他妈一边哑着嗓子谢过诸天神佛保佑，一边说要过来带小照。
他下午也向师长申请了，以后小照就在这里上学。
程班深吸一口气，扬起笑容看向小照：“小照，以后留在爸爸这边好不好？”
小照不知是没听到，还是没听懂，依然没吭声。
程班又温柔哄着：“小照，以后跟小栋哥哥一起上学，好不好？”
小照依然静静的吃着一根面条。
小栋闻言，拍着胸口大声保证：“可以，小照，以后跟哥哥一起上学，哥哥带你认识好多好多小朋友，好不好？”
小照抬头看了他一眼，透着恐惧的眼睛闪了闪。
整个人怯怯的，像一尊易碎的瓷娃娃。
程班看的心都碎了，却又不知如何去安慰他。
只能尽量对他绽放温柔笑容：“这是小栋哥哥，你要喊哥哥，好吗？”
黄小栋已经上手搂着小照肩膀：“以后咱哥俩好，我是咱们这里的小霸王，谁都要给你哥我三分面子。”
黄爱军桌下的腿踢了他一脚：“别整的像个街溜子一样，闭嘴。”
“闭嘴了我还怎么跟小照弟弟说话。”
黄小栋呛黄爱军：“你别用你教兵的那套来和我说话，不然我就告诉裴丽娜。”
黄爱军微怔，随后眼珠子暴起：“皮痒了你，那是你妈，不许喊名字。”
黄小栋扯着嗓子喊：“裴丽娜，你男人要打我，你快来管管他。”
黄爱军面红耳赤，起身就去摸皮带。
黄小栋把自己屁股下的凳子举起来对准他：“你敢对我动手试试，我可不怕你，来啊，老黄！”
父子俩的对战，看的小照目瞪口呆，满眼惊骇。
他从不知道，父子俩居然还可以这样相处。
小照目光慢慢移到程班脸上。
眼前这个男人是他的爸爸没错。
可他从小到大的记忆里，这个男人占比轻的很。
有时，他都想不起来他爸爸长什么样。
虽然爷爷奶奶常说他爸爸很厉害，他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他最多的记忆，是他妈妈把他关在房间里，捂着他的嘴，掐他身上的肉。
掐的很痛。
他若是喊出声来，他妈妈会掐的更用力。
后来，他妈妈嫌他身上的肉不好掐，就改用竹条打。
脱掉裤子，嘴里咬着毛巾，脱掉裤子趴在凳子上，用竹条打。
抽的很疼，还不能喊出声。
更不能告诉爷爷奶奶，否则妈妈就不要他。
妈妈还会哭。
坐在地上扯着她自己的头发，一边骂一边哭。
他心疼妈妈。
为了让妈妈开心，他只能依着妈妈说的去做。
而妈妈最喜欢做的就是掐他打他。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要挨那样的打。
可如果这样妈妈能开心，他会做的。
他妈妈还不准爷爷奶奶抱他。
不准自己和他们亲近，不准喊他们爷爷奶奶，不准自己离开她的视线。
不准跟村里小伙伴们去玩。
妈妈说村里的小伙伴们，都是野种，都是泥腿子，都是烂货。
和他们玩，以后他也是野种，也是泥腿子，也是烂货。
可明明没人的时候，妈妈就是喊的自己野种。
妈妈不高兴会打他，妈妈高兴也会打他。
妈妈和奶奶吵架也会打他，妈妈突然发狂也会打他。
妈妈抱着他时，会在他耳边说爸爸的坏话。
他妈妈不喜欢他爸爸，是爸爸强迫妈妈嫁给了他。
妈妈是好人家的姑娘，她只是来下乡，不是来嫁人。
是爸爸的错。
是爸爸的坏。
他这个身上流着爸爸脏血的人也是坏人。
妈妈一遍又一遍的这样说。
小照没有爸爸的印象。
他只有妈妈，心疼妈妈，他站在妈妈这边。
和妈妈一起恨爸爸。
恨程家所有人。
哪怕他妈妈天天打他，他也觉得妈妈可怜。
觉得程家人都是坏人。
有一次，他在妈妈哭的时候对她说：“妈妈，你去外婆家吧？”
去了外婆家，你就不会不高兴，就不会哭了。
可没想到，他妈妈疯狂的打他，差点把他给打死。
若不是奶奶听到动静不对劲，他就要被妈妈给打死。
他对那次的事是有印象的，可所有人都以为他没印象。
毕竟那时候的他，才只有三岁。
他有印象，还极深。
后来他就不敢乱说话，怕妈妈伤心难过，怕妈妈生气难过。
怕说到妈妈不开心的话上。
他不说话，妈妈的脾气也没变好。
妈妈依然打他，以前是偷偷的打，现在是光明正大的打。
他已经不会哭了。
他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