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你师兄好变态。”李晨风想起先前和季白宇相处的那短暂功夫。
疯子、变态。
完全就是季白宇。
这样的人，难怪身为晏琅的师兄却从未出现在九州世人的眼中。
他要是出来了，晏琅师兄这重身份不免令晏琅的善人风评受害。
“的确。”晏琅点头赞同。
“而且他居然在大战之前抛下我们走了，我还以为这一战能见识到他与众邪修们准备用于抵御的宝贝发挥作用呢。”李晨风说着，露出遗憾的神色。
这副反应，倒是让晏琅有些意外。
“你不气他抛下你们？”
在晏琅印象当中，李晨风向来嫉恶如仇，性子更是耿直不懂变通。
虽然这些年来成长了些。
可在大战之际被抛下，竟也能做到毫无怒意。
令她煞是惊讶。
李晨风点头又摇头，“我刚开始发现时挺生气的，但后来听见众人斥责他时，突然不气了。”
“此话怎讲？”晏琅饶有兴致的问。
李晨风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低头摩挲着身上这套防御法衣。
看出他的迟疑，晏琅轻声道：“你向来是有话直说的，在我面前更不必想太多，我最喜欢的便是你说话不拐弯抹角。”
李晨风对她无需拐弯抹角，她对李晨风更无需拐弯抹角。
晏琅在李晨风眼中，一向豪爽不拘小节。
如今有她这么一番话，他也就不再迟疑。
“我当时好似明白了，你放任局势至今的目的，是要让人族自己亲自面对魔族大军，不再是依靠护城大阵的庇护，不再是依靠你，而是自己亲身入局，方才知道此局多艰难，知你为此付出诸多。”
“我说得……对吗？”
他带着几分试探的询问。
晏琅唇角轻翘，“很对。”
她左手负于身后，右手示意李晨风扫望眼前这片战场。
“这是人族对抗魔族的代价，这样的代价，不该是我一人承担，你说对吗？”她问。
李晨风重重点头，“很对，魔族入世前，大家都将希望倾注于你身上，可守护人族不是你的责任，抵御魔族更不是，你没有任何义务扛下这重担。”
他也曾想过晏琅为何要放任局势至今。
这很残忍，死了太多人。
可说到底，晏琅有什么理由为了保护众人去迎战这么恐怖的存在？
就因为她强吗？
在十二城破之前。
人族没有真正的如先辈一般面对过魔族大军的恐怖。
始终指望着九州能再出现一个像晏琅这样的人，继而挽九州于水火之间。
“只有当人们亲身经历这份残酷，共同抗敌，付出所有，我才会赐予他们和平。”
是赐予，是恩赐。
她不是九州芸芸众生中等待赋予救赎的存在。
魔族入世她可以阻止，可等到没了她，魔族依旧会入世。
她将魔族入世的时间掌控在自己手中，给了九州准备的时间。
这是恩赐。
没有她，魔族早已入世，九州早已生灵涂炭。
人族却始终没有拼尽全力。
他们太不值了。
“你这算是对他们的一场考验吗？”李晨风隐隐感受到了自己与晏琅之间的层次不同。
他站在了人族的视角。
而晏琅更高。
是仙、是神、是天。
她的所作所为，审判着世人的愚昧与自私。
晏琅笑着摇头，“在帮他们明白生存的代价罢了。”
这世间不需要救世主，他们要活，便靠自己。
人人都是自己的救世主。
李晨风心头一震。
正当他想开口再说什么时，一阵鼓掌声在战场上突兀的响起。
“师妹说得真好。”
带着几分慵懒戏谑的声音传入耳中。
晏琅与李晨风同时朝声音来源望去。
只见不远处一片狼藉的焦土上，血水荡漾，一道身影渐渐显现而出。
季白宇踏过血色泥泞，步履从容宛若行于自家。
“师妹这一番话，听得我煞是感动。”季白宇唇角勾起玩味弧度。
晏琅双手抱胸，上下扫看了他一眼，“早知道刚刚的献祭阵就不破坏了，给你用正好。”
“嗯？你把元十六眼睛挖走安自己身上了？怎么一看就看得出来？”季白宇一脸新奇的走上前，伸手就要去扒晏琅的眼睛。
被晏琅毫不留情的一手拍开，“我还以为元十六在，会给你治疗。”
季白宇龇牙咧嘴的摸着被拍疼的手，“没让他知道，先派人把他带出城了，这会应该已经和梦北潇他们会合，帮她疗伤了。”
“难怪。”晏琅了然点头，从储物戒内拿出一枚丹药丢过去，“给你。”
季白宇接住丹药，看都没看就丢进嘴里，“多谢师妹了~”
晏琅一听这腔调就不觉得他是真跟自己道谢客气，摆摆手道：“得了，天溯城破，你接下来打算去哪？”
季白宇撇嘴，“哪由得我自己打算，师兄一早传音来让我去北州，我没记错北州是你的地盘吧？”
“嗯，我让师尊，师兄还有师姐去北州了。”晏琅一猜也是，元南臻是不会放心让季白宇一个人在外面的。
一听他们也要去，季白宇眼珠子转悠了下。
“巫阳和烂好心去不去？要不然我去接他们再一起走吧。”
“用不着。”晏琅淡声拒绝。
季白宇刚起的心思一下被否了，当即不高兴起来，鼓着脸道：“一点机会都不给？”
“给了你机会，怕你干坏事折我的寿啊。”晏琅拍了拍他的肩膀。
季白宇哼了一声，“这话说得，好似你就不干坏事一样？再说都这等境界了，折寿个千八百年也没事。”
“你甚至都不否认一下自己要干坏事。”
季白宇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语气无辜道：“师妹难道还不清楚我的为人吗？我这人从来不干好事的。”
晏琅嘴角轻抽，整个九州，能把干坏事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也就季白宇这么一个了。
季白宇丝毫不觉得有什么，“话虽这么说，不过既然你不让，我肯定是不会干的，不就是去北州吗，我去北州走一遭，和师尊他们一起等你来团聚。”
他说着，转身伸了个懒腰。
扫过这一片战场，眸色渐沉了下来
“会团聚的，对吧？”他语气随意。
晏琅望着他的背影，没有说话。
季白宇心中了然，“我们等你。”
他说罢，头也不回朝前走去。
血气翻涌之间，他的身形便消失于天地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