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要啃下这块骨头自然是不容易的，可若是提前蛀空了呢？”晏琅缓声道。
赤峰炘闻言诧异扬眉，“你怀疑九凝山有内鬼？”
按理来说，从她继任赤峰氏之后，她便开始将手伸向整个梵音州。
如今的梵音州密布她的眼线。
所以她才能够在第一时间清楚任何地方的动向。
可她并未收到九凝山有内鬼的消息，晏琅是从哪里得知的？
晏琅之言，绝非空穴来风。
“只是假设，毕竟有那么多例子摆在眼前，你我不是没有见过一大世家门派因内鬼而覆灭于魔族之手。”晏琅的确有所依据。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璇玑宗的褚未絮、赤峰氏的赤峰望、古沙城的唐光。
不都是明摆在眼前的例子吗？
她的话，赤峰炘颇为赞同地点头。
的确，她所在的赤峰氏便遭遇过魔族安插内鬼，险些引得家族毁于一旦。
这其中甚至还有赤峰氏前任家主赤峰?的手笔。
即使她派出去盯着九凝山的眼线并未报出九凝山内有与魔族勾结之人，也不能确保九凝山内真的没有。
“此事的确需要谨慎一些，先前赤煞、夜魇、咒殷他们三个在梵音州待了那么些年，肯定留有后手，我原本以为选择梵音州的会是赤煞，毕竟她与赤峰氏联系最多，在梵音州也扎根最深。”
赤峰炘神情慎重起来。
晏琅颔首，从咒殷的方向思考她选择这里的原因。
倒是不难猜到为什么。
“咒殷睚眦必报，她接连折损于你我之手，我死了，便只剩下你在这里，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但赤煞她很聪明，或许她并不相信我真的死了，所以有所防范，才选择将这个地盘拱手让给咒殷。”
当然，还有更深层的原因。
八大魔王之间，离了封印便不再是盟友。
而是竞争对手，是死敌。
咒殷占了梵音州，究竟是她抢来的，还是赤煞有意让她，打算之后再突然打咒殷一个措手不及？
这谁也不清楚。
赤峰炘默然扫看了一眼身前的地图。
思索片刻，方才开口：
“其实早先我也有所怀疑，咒殷虽然转移了目标，朝着那个方向发展，目的很明显，但我总觉得她绝对不仅是要引走我的注意力。”
“更是要你的命。”晏琅言简意赅总结出来。
赤峰炘扯唇露出一抹讥讽之色。
对于有人盯上了她这条命，她脸上看不出半分在意之色。
且不说魔族能否在晏琅和她在一起时杀了她？
就算可以。
她死了，晏琅也会有无数种方法将她复活。
她这人最不怕的就是死了。
不过有要她命的打算，九凝山有内鬼的可能性就更大。
思索着何时动身最为合适至极，赤峰炘脑海中忽然一闪而过一件已经被她抛之脑后的事情。
“或许我们可以晚点去九凝山。”她忽然道。
晏琅闻言，轻挑起眉。
没有说话，意思却很明显。
理由？
“好几年前的事了，先前不是改阵吗？梵音州这边虽然没有势力在仙盟当中，但我跟仙境那边借了几名阵师过来帮忙，其中便有九凝山已经飞升的山主。”
“她们改完阵后没有回去，留了下来，说是魔族入世将近，回去了也无益处，不如留在这里，若是将来有需要的话，可以任意调度。”
“话虽是这么说，但你我都清楚，她们不过是想留下来看着自家势力而已。”
人都是有私心的。
那些人的私心赤峰炘看得明白，晏琅也看得明白。
所以当年一众仙尊们那么说，赤峰炘也没有戳破，让她们留了下来。
也并未询问她们的去处，只不过留了道传音玉珏，以便随时联系。
“这是她们当年交给我的传音玉珏。”
赤峰炘抬手将传音玉珏取出。
晏琅伸手接过，随意把玩着。
“既然有她们在，那自然不劳我们去替九凝山操心。”
“那我们等听到了风声再过去？”
“不，上赶着去帮忙，人家未必会感恩戴德。”晏琅摇头，眸色幽深。
一听她这么说，赤峰炘就知道她一定是有坏主意了。
“要怎么做？说来听听。”
她心领神会般地弯起眸子，附耳上前。
晏琅配合地抬手掩唇，压低声音道：
“你我二人先在梵音州造势，待到九凝山出事时，总会有聪明人从安良二字当中反应过来，是我晏琅回来了，这块传音玉珏，会在最合适的时机受到它的第一道传音。”
她说着，随手抛起的玉珏，双指接住，递到赤峰炘面前。
在救与不救之间，她选择让旁人求着她去救。
她不需要旁人对她出手相救时的感恩戴德。
她要的是她与赤峰炘被求着请去支援，得到应得的回报，以及一份永远偿还不清的恩情。
道出计划，二人相视一笑。
此时梵音州以西，一座悬浮于云海之上的巨大浮空山群，渐渐被祥和的暮色笼罩。
九凝山。
主峰凝天峰高耸入云，清修之地。
向来寂静无声。
只因山主引熏钻研阵法之际，身心沉浸其中，不得听见任何声响。
故而布有阵法，吸取所有声响。
只余静默。
凝天峰的阵法无声运转，直到最后一缕天光落下。
盘坐于玉台之上的引熏指尖灵光流转，推演着阵法。
正到关键处，却莫名有些心神不宁。
这样的状况极少发生在引熏身上。
她蹙眉，抬手轻抵眉心，念着清心咒，试图稳下心神，继续推演。
可无论怎么念，那种感觉都并未消失，反而愈演愈烈。
隐约令她感觉似有大事要发生一般。
心有所感，无法宁心静气。
她干脆挥手散去眼前的阵法，起身一步踏出，身形已至凝天峰边缘的云台之上。
明月高悬长空，云海翻涌。
连绵群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静谧。
引熏负手而立，衣袂在猎猎夜风中飘动，神识如无形的潮水般悄然蔓延开，细致的扫过整座九凝山。
弟子们或修炼、或论道、或安寝……
一切似乎与以往并无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