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回去吗？”
“想回去你就找到里面的东西，好好练一番。”
转眼间，三指又再次置身于火海，耳边传来一阵阵回音。
被烈焰燃烧的痛苦，又再次出现在他的身上。
什么东西？练？练什么？
金色的火海焚烧着三指的鬼体。
金色的火海外，是块两寸余大小的黑铁。
黑铁悬浮于空，周围全是防护阵法，在阵法内，一位身穿黑袍，脸色苍白，双眸漆黑的男人聚精会神地盯着黑铁内的情景。
“千年又千年，我已经投入多少灵魂进去，都无一人能成功。”
“被烈火焚烧而死，不甘的灵魂，此次就看你了。”
男人喃喃低语。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铁片里火海还在继续，可已然不见三指鬼身的身影。
因为铁片的特殊，男人无法探查到其魂魄的气息。
“又失败了……”男人有些失望。
一个千年又一个千年，失败的次数，数不胜数，男人的失望没有太大，像是习以为常。他心中正盘算着再去地府又抓一个被烈火焚烧而死的鬼魂。
就在男人正准备离开时，铁片的一小角逐渐褪去乌黑，练冶成金色。
这一小块金色，只是铁片的十分之一。就算如此，却足够让两寸余大小乌黑的铁片上添上一抹夺目之彩。
骤然间，一道光束从铁片中飞出。
一道身影落入男人眼里。
见状，男人疯喊，狂笑：“三界之外！超脱三界之外的东西，终于有人能拿到了！哈哈哈！”
那人，乌发头发披散掺杂着几根金丝落下，裸露的肌肤一道道金纹攀延其上，面容年轻，他嘴巴喃喃低语：“我要回去……我要回去……黑妹黑妹……”
五花镇永安巷里，有一位大婶，面容丑陋，大家都叫她黑婶。
今天黑婶一如既往干完活回家，却在进院后陡然停住了脚步，错愣地直直站着。
夕阳烧云铺下，秋风送来落叶，洒满院内。
年轻男子听到来人的动静，带着恍神的面庞转身，他的目光见到黑婶时，瞳孔震大，两行血泪无声落下。
站在他不远前的女子，已然步入中年，甚比较同年纪者还苍老些。
大片白发掺杂在乌发里，脸上布许多皱纹，半边脸上的黑斑也承受不住风霜的捶打，沟壑蔓延。
这是他的妻，黑妹。
黑婶的泪水盈满在眼中，她失神地望着院中无比年轻的男子，曾经麦色的皮肤，现在却白皙异常，身着不同以往，那曾经怪异的并合三指已经不见，成了常人般的五指。
可黑婶还是第一眼认出了，这是她的丈夫，三指。
她欣喜三指平安回来，却见三指年轻的面庞，一时顿在原地，不敢上前。
眼中泪水似雨落下，砸入地中。
“别哭。”
“血，你不要哭……”
破镜重圆，两人同时说出了自己的话。
黑婶驻足的脚，忍不住上前，而三指见到她眼中的泪水，也下意识地上前。
三指低下头，双伸手捧她的脸，细细拂开那如雨的眼泪：“我回来了，别哭，别怕。”
黑婶仰着脑袋，伸手触碰，试图擦拭三指面庞上的血泪：“怎么会这样，你的眼睛为什么会流血？”
三指将额前抵在她的额头，声音无限温柔：“发生了一些事，不要紧的，别担心，我很好。”
你可好？
院子的两人拥抱在一起，一个年轻，一个苍老。
某天，大家发现，原本住在巷子里的黑婶不见了。
“黑婶去哪里了？”
“前几天她来和我打过招呼，说去寻远亲的侄子养老。”一位平常与黑婶还说得上话的邻居开口道。
“哦，那也好，总比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老死在这里好。说起来她也命苦，好好的相公突然就没了，那年又不太安定，她肚子里唯一的念想也没留住。”
“可不是么，都六个月大了。我还记得当年，那官老爷看黑娘面貌特别的不喜，一脚踹到她肚子上……唉，最后伤了根本。不能说不能说，一想想就觉得又苦又难。”
“黑婶她……以前过得那么难……”年轻点的人有些恍然问道。
平时黑婶虽然沉默寡言，但人好，干活也实在利索，没想到以前还有这些过往。
“唉，谁都难。至少她想开了，不一直守在这老地方等她的相公。”年长的人絮絮叨叨，“早就说了，几年了，人没回来，就是死了，回不来了的，可她非不信。”
被大家围绕唠嗑的主角黑婶，已然在另一个地方了。
“你要让她修炼？”黑袍男人微有些惊讶。
面对黑袍男人的凑前，三指点了点头，手臂下意识地将黑妹笼在身后。
黑妹扯了扯三指的衣角，示意她并不害怕，随即站在三指肩侧。
黑袍男人毫不避讳上下打量着黑妹，突然悬浮起身体，下半身化成黑雾围着黑妹绕圈。
他显然猜到了什么，娓娓道来：“这就是你坚持下来的理由？你的妻。”
“容颜丑陋，身体衰老。”
“如此皮囊你视若无睹，而这个人的灵魂却让你在烈焰焚烧中挂心了十九年。”
“果然是能被它认可的灵魂。”
听到烈焰焚烧，黑妹交握三指的手突然发紧，她抬眸看向三指，眼中情绪不言而表。
三指感觉她手中的力量，目光看向她的眼眸，没有说什么，另一只手抚上黑妹的腹部，轻轻抚摸，似乎想要祛除她曾经的痛苦。
两人所经历的痛苦和艰难不言而喻，也无需要倾述，各能觉察体会到对方。
三指这一举动，刹那间让黑妹落下泪，她眨了眨眼，不想在外人面前失态，试图将眼泪收回。
见状，三指的手，从她的腹部转移到了她的眼角，轻轻擦去那泪花。
他边擦对周围飘来飘去的黑袍男人说道：“方休，废话别多说。”
方休，也就是那黑袍男人，整块黑袍包裹着他，露一张苍白的脸。他双手挥动间，也披着袍衣，就像蝙蝠连接着翅膀挥舞爪子。
方休继续飘荡，嘴中频频吐句。
“你该知道，这世间的修炼之法，是指定的。一旦非指定认可的人拿了修炼之法修炼，就会被天上判罪。”
“你想要修炼之法，就得去那些大仙脚下求，可你一个逃了他们制定的秩序，不入轮回，破坏规则的凡人灵魂，他们只会想尽办法消灭你，绝不会给你修炼之法。”
“给了你修炼之法，就是对他们制定的秩序的破坏，就像是告诉凡人们，天定下的规则是可违抗的。”
“可没了这条获取修炼之法的路，你只能找我了。”方休骤然突到三指脸前，裂嘴笑道：“只有我这种不死不休的奸诈小人，会盗取复刻、藏尽他们的修炼之法。”
说着说着，方休似乎谈到了兴奋之处，开始自顾自地道：“哈哈哈，他们的修炼之法我几乎尽有，谁都没有我这能耐！”
话一出没多久，他突然哀痛了起来，“修炼之法有了又能何用，一旦有人修炼与他们同道之术，他们会立马察觉，即刻灭杀。除非是他们亲自传给的修炼之法，不然无法存活。”
“我费尽苦心，千年又千年的钻研，才得了我自己这一身的鬼不鬼，妖不妖，人不人的修炼之术。”
“这修炼之术能跳过他们的觉察，可……还是没用！”
“我仍在三界之内，他们有的是方法对付我……”
“可你不同，你超脱三界外，你……”
方休正说着奋起，三指上前一步，一手把飘飞的家伙扯了下来，“够了，别再说废话了！”
三指实在不耐烦了。
方休这家伙，太多年没人和他说话了，他也不敢与其他一般人多说几句话，这导致他遇见了三指，格外的话多。
被三指粗暴的扯落，方休也不生气，双臂张开，化出双腿奔跑，“你超脱三界外，世间唯你一人，你的修炼之术，只能是你，你给不了她，你只能来找我了。”
“哈哈哈，你想让她与你长长久久，无视审判，不跌入规则！”
黑妹目光惊诧，来的路上三指就和她说了一些情况，面对如话本里光怪陆离的能力，她的确止不住好奇。
但让她惊诧的，是方休。
疯疯癫癫，时而似像玩闹的无知孩童。
与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