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言姑娘，也听到了他们说我胆大妄为，盗取东西，为何还对我如此？”
青岚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无论是现在，还是之前，面前的几位对她算上是极其的友好。
交谈中没有任何隐藏，连六界之外的身份，也坦然相待。
李不言拿着烤红薯，先用鼻尖吸食一口香气，回道：“那你为什么又对我们和颜悦色呢？”
青岚轻轻地食了一口烤红薯，她的动作有五分儒雅娴静，也有五分潇洒从容。
待感受口中香甜咽下喉后，她才缓缓出言：“见我一面，就能知我心绪者，想必是我的缘分。并且，我也想听你们解一解六界。”
李不言那边大口地啃着红薯，嘴里含糊不清回道：“我看人八九成。”
她又指了指月雪，将口中香甜软糯吞下，接着道：“我兄弟看人也八九成。”
“我们合在一起看人，那就是九成九，我们相信自己的判断，一两句只言片语，就想带歪我们，不可能的。”
月雪没有出声，沉默地又剥好一个烤红薯，随手塞进指向他的那只手里。
闻言，青岚会心一笑：“看来，我们真是缘分。”
“青岚是我飞升天界做下一些功绩后，天帝麒庇赐给我的上仙封号。”
“其实，我原名叫徐末，你们可以叫我徐末。”
千年万年，无论过去多久，徐末从没有忘记过自己的姓名，也没有沉浸在青岚这个看似高贵无限风光的封号里。
“徐末，你也直接叫我李不言，不要什么姑娘仙子的，那玩意先前不熟意思意思就行了。”李不言根本不在乎称呼加尊称什么的。
“月雪。”银发异瞳少年，他的话简言易骇。
“我也是，直接叫我黑有光。”黑有光埋头干红薯。
徐末扬着笑，几缕发丝从她眼边飘落，不显得凌乱，相反别有一番洒脱。
像是被束缚的微风，挣破了凝冻，自由飞舞。
“曾有言，命运天注定，不可更改，无论仙凡魔皆是如此。”徐末缓缓地先引出话题。
“真正的命运取决自身。”此时先出言的，是时常对人冷漠且少言少语的月雪，他接着道：“虚假的命运由天定。”
话一落完，他也不在乎徐末是怎么样的惊讶，自顾自地剥好一个烤红薯，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银发少年身着白衣，不同于天界普遍的广袖仙袍，头戴华冠。他银发垂落披肩却无一丝凌乱，袖口束起，干练修身，仍能展现出纤尘不染，冰清玉洁，晶莹剔透之感。
然此人却若无其事地吃着人间烟火气的烤火红薯，仿佛人间烟火在他眼里，本就是清白洁净。
“真正的命运取决自身，虚假的命运由天定，这般言来，天不一定是对的。”低眸思量一会后，徐末抬眸出言。
她慈眉善目的眼眸燃起烈火锐光，徐末丝毫不掩饰自己心中之望。
李不言手捏托杯，把托杯底下那一截烤红薯往上一挤，“我说白点，什么天道，什么天界天官，神啊仙啊，不过是一群管理者、分配者。”
“有自封的，有被人封，都是实力强大的人，然后因为强大就能手握权力和资源，至于拿了权力和资源的人，他管不管理，分不分配，可能有什么制定的规则让他必须要管理和分配，剩下的全靠自觉和问心无愧。”
李不言的大白话，让徐末瞬间起了身，她原本是围坐在那堆被火烤过的土堆旁。
李不言把托杯里的烤红薯一口闷完，接着道：“但无论什么仙啊，神啊，都是一颗人心一副人性。”
“无论什么生灵，只要开了智，就会有自己的想法。”
“人心人性，有好有坏，有恶有善，不是所有的人心人性都能始终如一。”
“在习惯了手握权力和资源，可以肆意支配别人，然后自己还不会跌落地狱，仍然是高贵风光，荣耀无比，长期以来，没有绝对的信仰，没有坚定的意志，没有追求的梦想为始为步，这人心人性就会完全变化，彻底变成另一种人心人性。”
“更别提，那什么仙啊神啊，有个魔啊妖啊做对手，还有着矛盾激化，争夺权力和资源的可能，这仙啊神啊，更加看重自己的身份地位。”
李不言用大白话解释着她自己的理解。
这些理解，基于她大伯曾经的经历，和大伯平时对他们那一代小辈的念叨。
还有水云对她普及的一些宇宙里的知识。
其实水云也塞过一些其他知识给李不言，但发现李不言虽然时常小孩心性，但早已经本自具足，便没有再干涉。
徐末彻底气息不稳，似乎身体的一颗心脏砰砰地快速跳动，要冲出胸膛。
李不言每一字每一句，皆击中她的前往经历。
她以一种深得知己的目光凝看着李不言，还有月雪。
“所以神和仙，只是掌握了强大力量的人，就像人间，有了皇权的帝王，有了军队的将军，有了服众的村长。”徐末将自己的理解和感触，与李不言一一道来。
“可无论是帝王，还是将军，村长都是人，也且都是人能做到的。”
“可帝王腐败，将军残暴，村长不顾村民，这些都将会被其他的人讨伐，替代。”
“那么神和仙，不是不可替代，不是唯一，不是人的救世主，也不是人间的拯救者，更或许，他们原本就是人间炼狱的制造者！”徐末愤愤说出，眼神笃定。
她的心中所感，此刻终于有人能与她完完全全的对话。
“不能全概哦，也还有一些顾全大家的呢。”李不言暂时遏制了徐末的烈火燎原。
徐末摇头冷笑，在李不言和月雪身边徘徊走动，将手中只尝了一口的烤红薯，反手收好，她解释道：“我并没有遇见。”
“我只看见，贵为天帝的麒庇，只思情爱，为一己之私，与魔界开战，生灵涂炭，导致水神当场陨落。”
“我只看见，天界各仙各职默认麒庇所做所为，不加以劝阻，不加以阻止，唯恐丢了自己的仙位仙骨。”
“我只看见，曾经承诺要为人间的好友们，如今傲慢孤高，漠视人间，厌恶凡人。”
“还有水神，没人真正愿意寻找水神残魂，可我去了。”
“因为我知道，水神陨落，就意味着水道法则之力崩坏，六界水势将不可控。”
“我找到了水神残魂，她不愿意活，她说她要死，要永远消失在六界之间，要让麒庇和焰烬后悔莫及……”徐末说到此处时，太阳穴青筋鼓胀。
她平复了一下气息，继续道：“那一刻，我才真正见识到水神若黛是何其的荒谬懦弱，她没有担当，没有气节，她忘却了自己身为水神意味着什么。”
“水，本就强大，她原本不该在麒庇和焰烬手中任其蹂躏，她可以反抗，她可以对抗，可她偏偏没有，只想求死来逃避。”
“她一死，人间洪水肆意，无人能挡。”
“天界众仙各能自保，魔界更不用说，灵界，冥界，妖界更是如此。”
“唯有人间，淹没在绝望的痛苦里。”
话至此处时，徐末深深闭上了双眸仰头，一思及人间浮尸如麻，她悲伤至极，眼眶不可控地想落泪。
她的话，让李不言，月雪和黑有光都停下了动作，静静地听她诉说。
“我去，怪不得你当时又怒又哭！”黑有光首先爆鸣，“那水神是怎么回事？没能力就别当水神，她脑子有毛病啊，占着坐位又不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