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汹涌的冥河，又看了看那些紫竹船，指尖轻轻摩挲着腰间的乾坤袋。
一夫当关？哼，我看也未必。
这黑水冥河或许是天险，但有时候，天险也可能变成绝路！
黄飞豹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一条河上，未免太过天真。
“知道了。”
我淡淡应道：
“传令下去，修罗鬼兵分两班驻守渡口，严密监视河面动静。另外，把所有紫竹船清点造册，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动用。”
“是！”
那鬼丞不敢怠慢，立刻领命而去。
小悟走到我身边，望着冥河低声道：
“大人，这河……当真这么厉害？”
我没有回答，只是抬头望向河对岸的浓雾。那里隐约能看到山峦的轮廓，像是蛰伏着未知的巨兽。
油江口，看似是退守的屏障，或许，也会是黄飞豹的陨灭之地！
而我们，才刚刚站到这棋盘的关键一格里。
我叫住正忙着清点紫竹船的小悟，语气平静地说道：
“我需要离开一段时间，可能三两日，也可能十来天。”
小悟闻言一愣，脸上顿时露出慌乱之色。
“大人要走？可……可这些修罗兵全是仗着您的威严才肯听话，您要是不在，凭我们四个红面鬼奴，根本震慑不住他们啊！万一他们哗变……”
他越说越急，握着刀的手都开始发颤。
我微微一笑，示意他稍安勿躁。
“你不必害怕，我有一计，能让这群修罗兵摸不清我们的虚实，不敢贸然妄动。”
“您说。”
小悟连忙追问。
“你们四个，只需守住油江口驻军的主将大帐即可。”
我缓缓道：“随后我会传令下去，任何人不得靠近主将大帐五十步之内，违令者，格杀勿论。”
我看着他眼中的疑惑，继续解释：
“这样一来，他们不知道我在不在大帐里，更猜不透帐内的动静。越是摸不清底细，就越不敢轻易逾越雷池半步。
“修罗兵向来多疑，只要你们守住这条规矩，他们便会以为我仍在帐中坐镇。”
小悟迟疑了片刻，眉头紧锁：
“大人，这……能行吗？”
“你只管照做。”
我语气笃定，“记住，在气势上绝不能输。”
他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决心。
“好吧！属下遵命！但还请大人尽快返回，最多七日，靠着这虚张声势我或许能撑住，七日之后，怕是……怕是瞒不住了。”
我点了点头，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诚恳。
“无论任何时候，都要对自己有信心。你能在青岱山挡住修罗百夫长，能带着弟兄们撑到现在，就说明你比自己想象中更有能力。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小悟的眼眶微微发红，重重地点了点头。
“属下……属下定不辱使命！”
我不再多言，转身走向渡口边缘的阴影处。
幽冥骨马的嘶鸣声从雾中传来，我翻身上马，最后看了一眼那座孤零零的主将大帐，以及帐前小悟四人挺直的身影。
他们或许仍显稚嫩，却已在绝境中生出了锋芒。
调转马头，骨马踏着黑雾钻入冥河对岸的浓雾中，身后的油江口渐渐被水汽吞没。
接下来要做的事，必须独自前往。而油江口的安危，就暂时交到小悟手中了。
希望等我回来时，能看到一个更沉稳、更果敢的他。
我策马疾驰，幽冥骨马的蹄子踏在黑土上，溅起一片片暗色的尘土。
一路狂奔，整整一日未曾停歇，终于在暮色四合时，找到了一处黑水冥河相对狭窄的河段。
此处河面虽仍有数十丈宽，但比起油江口的开阔，已是难得的突破口。
我翻身下马，骨马温顺地立在岸边，空洞的眼眶望着汹涌的河水。
我掏出腰间的天蓬尺，那黑色铁尺在掌间微微震颤，似是感应到了我的意图。
“元帅有令，赐尺渡人。
受持不怠，与尺同升。
——急急如律令！”
指尖掐诀，口中念念有词，一股浓郁的鬼气注入尺中。
刹那间，天蓬尺“嗡”的一声暴涨，化作丈许长短、数尺宽厚的黑色平台，边缘泛着淡淡的银光。
我足尖一点，跃上天蓬尺，随即催动体内鬼气。
四大判官的阴煞之力在魂魄中流转，源源不断地化作御使法器的动力。铁尺载着我，缓缓升离水面，朝着河对岸飞去。
御尺飞行本是极为耗费灵力的术法，便是天师府的老天师，也才能维持片刻。
但如今不同，我已借四大判官的鬼气重塑阎君法身，只要魂魄仍在冥界，周遭的阴气便能自动汇入体内，飞速补充消耗。
黑水冥河的罡风如刀，刮在脸上生疼，河面上漂浮的白骨被风吹得撞向铁尺，发出“咔啦”的脆响。
我稳稳立在尺上，双目微闭，任由鬼气在周身流转，支撑着铁尺破开浓雾，朝着对岸疾驰。
不知过了多久，脚下终于传来坚实的触感。我收起天蓬尺，望着身后渐渐被雾气吞噬的河面，微微松了口气。
渡过黑水冥河，便踏入了黄飞豹势力的腹地。我不敢耽搁，辨明方向后，立刻朝着楚魂沟大营的方向疾行。
夜色渐深，四周的阴气愈发浓重，偶尔能看到巡逻的罗刹兵身影，我都借着阴影悄然避开。
距离楚魂关还有百余里山路时，周遭的空气骤然变得凝重起来。
山路两侧的怪石阴影里，隐约透出兵器的寒光。
我刚转过一道山弯，便听得“唰”的一声，数十道黑影从林中窜出，手中的鬼刀鬼枪齐齐指向我，将我团团围住。
是一队巡逻的精锐罗刹兵。他们盔甲鲜亮，鬼气沉凝，显然是黄飞豹麾下的嫡系，远非青岱山的溃兵可比。
为首的罗刹队长身材虽然矮小，脸上却带着一道从眉骨延伸到下颌的疤痕，眼神凶狠如狼。
他上下打量我一番，见我穿着红面鬼奴的粗布衣衫，唯独脸上没戴标志性的红色面具，顿时厉声喝道：
“哪里来的鬼奴？竟敢闯到前线来？不知道这里是你们这群低贱鬼奴的禁地吗？给我抓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