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府谷县衙。
他李至刚悠哉的坐在后院暖房之中晒太阳,手边摆着一壶醇茶,腿上还放着一本半开的书,很是惬意。
而兵马都司指挥使金廉,却满脸愁容的坐在他对面,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李至刚命西安兵马都司金廉带着一营兵马追随他,说是追捕驸马欧阳伦的商队,但一路却慢悠悠的跟游山玩水一般的走。且到了府谷县之后,干脆就说身体舒服不动了。
金廉亦是不敢催促,毕竟他的官职跟李至刚比起来相差太多了。可眼看要耽误出发前陈知府吩咐的事,他还是忍不住,低声嘟囔道,“藩台,要是再不追,恐怕驸马爷的人就出了关了!要不...您歇着,卑职去追?”
“兹事体大,金指挥你去了,怕是拿不住驸马爷的家奴!”
李至刚说着,拿起茶壶喝了一口,笑道,“宰相门前七品官,驸马爷的家奴也不是等闲人。你去了,镇得住吗?”
“您给下官一道政令,下官奉命抓人,有什么镇不住的?”金廉奇道。
“所谓抓贼要人赃并获!”李至刚打着官腔,笑道,“没有赃,就让本官给你手令?”
“您不给手令,怎么抓?”金廉急道,“不抓,咱们出来干什么?”
“本官说不抓了吗?”
李至刚突然变脸,“金指挥,莫非你在质疑本官?”
“卑职不敢!”
金廉气得牙痒痒,但却又无可奈何无计可施,谁让官大一级压死人呢!
“哼!”
见他这样,李至刚心中一阵快意,暗中道,“曹国公,既然你坑我,那就别怪我也坑你了!”
“我斗不过你,我还斗不过你手下这几只三脚猫?”
西安知府陈志谦还有这个兵马司指挥使都是曹国公的门人,他李至刚算计不过李景隆,还算计不过这俩人吗?
他完全可以不用出西安,坐镇主管全局即可。可他偏要出来,而且要带着金廉还有兵马司的兵,为何?
西安那边交给你们闹腾去,没了兵马司的兵,你西安知府只能借调卫所的官兵。我这边慢慢的追,我就是追不上。而西安府那边,贩运私茶的商号,你们该抓的抓该查的查了之后,自然要对上驸马爷。
我看你怎么对!你敢把他抓起来吗?在没有圣旨之前,驸马爷还是驸马爷,你李景隆的人以下犯上,我看你回西安之后怎么收场?
而且除了驸马爷,西安乃至陕西整个西北,各藩王和驸马爷家的买卖,都是你李景隆的人给端了的,我看你怎么弥补?
大事上,大家可以协调一致。但是小事上,我李至刚不介意给你添一点麻烦,损人不利己我高兴,你奈我何?
等你的人在西安无法收场了,我再回去主持大局。到时候以一省封疆大吏的名义,堂而皇之堂堂正正的对上驸马爷。
凌然大义一旦在手,他李至刚是六亲不认的。
这其实他就是小心眼的病犯了!他这人只有经过挫折之后才知道低头,而一旦见着点甜头,就开始小心眼加上目中无人。
至于驸马爷的商队出不出的关,李至刚压根就不在乎。反正出事,是沿途各卫所,边关丘八们倒霉。是沿途各州县,地方官罢职免官或者掉脑袋。
他李至刚这辈子,除了官帽子之外谁都不在乎!
“文官都没好东西!”
“都他妈没好下水!”
金廉在边上,把李至刚脸上那种偷着乐的表情看的清清楚楚,心中暗骂两句。
而后起身,“大人您歇着,卑职先告退了!”
“嗯!金指挥辛苦!”李至刚眼帘低垂,微微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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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的,老子还不经过你了呢!”
金廉转身从县衙的后院退了出去,边走心中暗道,“老子直接命手下的人快马先行,先把驸马那商队给堵住再说!抓了人老子也不经过你,直接送回西安去!”
“妈的!”
他想着,忍不住停步,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月亮门。
“文官....怎么总是把事弄这么复杂呢?”
而后他回头迈步,却陡然一个闪身。因为若是不躲的话,就跟来人撞了个正面。
“县太爷,您哪去?慌里慌张的?”
金廉拉着来人,正是府谷的知县。
知县满头大汗,“快...快禀告藩台大人,曹国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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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景隆?这么快?从宁夏回来了?”
李至刚听闻李景隆到了府谷的消息,惊得直接从椅子上蹦起来。
别看他心里满是小九九,可真要是跟李景隆面对面,他还是有些打鼓。这就是段位的压制,更是一直以来,心中那股隐藏的自卑。
他是了解李景隆,平日看着人畜无害的,可真要是翻脸,也是属酸脸猴子的!
正恍惚间,就见风尘仆仆的李景隆,手里拎着个包袱,面沉如水的进来。
“曹国公,您回来的倒是快!”
李至刚起身行礼,“我这边...呵呵,老是不出门,所以走了两天身子不爽利,只能歇在此处....”
“藩司大人是读书人,身娇体贵!”
李景隆笑笑,把手中的包袱放在李至刚身边的案子上,而后双手扶膝坐下,“某,理解!”
李至刚瞥了一眼那包袱,放下时候没发出声响,想来应该不是很重。
“此为何物?”
李景隆又是一笑,“您自己看...对了,是某给您的礼物!”
“哦?”
李至刚满是狐疑,小心的解开包袱的纽扣,“下官无功不受.....”
噗通!
却是他猛的一惊,蹬蹬后退两步,咚的一声撞在柱子上,而后身子软倒。
那包袱之中,装着的赫然是一枚,死不瞑目的人头!
一时间,李至刚脑中一片空白,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死人他是见过的,可双目圆睁,脸上还带着临死之前惊恐的人头,他还是第一次见!
“呵!”
李景隆冷笑,“这礼物如何?驸马爷家的管家叫周保......藩司大人刚正不阿,逮捕了贩运私茶的豪门家奴,当场斩立决。这份风骨,鄙人实在是钦佩之至!”
“你....”
李至刚瞠目结舌,不知所措。但他却明白,李景隆是把斩杀驸马家人的事,推在了他的头上。
“您要不要?”李景隆眯着眼。
“曹国公!”
李至刚不再去看那人头,但依旧遍体生寒,强忍着心中的惊惧,“下官没有得罪您呀!”
“本公也没得罪你呀!”
李景隆忽然冷哼,“自您到了陕西,本公哪次没帮您?而且这次,还想着助您一臂之力,让您返回中枢。可您却.....给我玩这手?”
顿时,李至刚心里咯噔一下。
“你借着追捕的名义,躲到了这儿,然后我的人在西安闹?”
李景隆继续冷哼,“最后功劳是您的,我李景隆担责任,李藩司....我倒想问问你,我哪里得罪你了!”
“您事先并未先知会我,李某从头至尾就跟提线木偶一样....”
“哦!好处您是半点不提,就记得我没事先知会你?”
李景隆冷笑,“那既然如此,看来这礼物,不送给您也罢!您不要,有的是人要!”
“谁?”李至刚惊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