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浪陪同武康县公安局长李国森站在那个地下赌场之中。
此时整个花果山农家乐，都已经被警方层层封锁，里面的赌客和赌场人员也相继押送出来。
李国森面色阴沉，听着刘浪对案子的汇总报告。
嘴角扯了两下。
这个案子牵扯的人员之广，赌资之大，堪称罕见，即使放到整个省的层面，这也是一件大案要案。
何况，还在里面找出了十多个未成年少女。
据说是被赌场胁迫，用来给赌客提供性服务的。
那这性质就太恶劣了。
将案子的层级再次拔高。
如此大案在武康境内破获，毫无疑问，对他是大有裨益的，不过李国森心里也是相当恼火。
因为他是等案子破获后，才被通知过来的。
真正突袭赌场，破获案子的是市特警队，李国森听刘浪说完，冷冷道：“刘书记的能力真是让人钦佩，到白木乡不久，就掌握了这么重大的线索，和市特警队配合，破获了这个大案。
这对于我们整个武康公安系统来说，都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啊。
这么大的案子。
刘书记不找我们武康公安局。
却需要特警队出动。
我这个公安局长，实在是太不称职了。
整个武康的公安系统，已经腐烂到这种地步了，让刘书记如此不信任。我要深刻反省自查。”
这话说的相当严重了。
也表达了李国森强烈的不满。
刘浪心里苦笑一声。
自己算是把这个新来的公安局长得罪厉害了，但是没办法，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武康内部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
他如果让武康公安局配合行动，可能那边刚出发，吕阳就收到消息了。
他不能赌。
也耗不起这个时间。
“李局，太谦虚了，没有县局的果断封锁，我们怎么能顺利破获这个大案，在这次破获吕阳犯罪团伙的行动中。
李局您的人卧底犯罪集团，及时获得了线报，知道犯罪团伙十分狡猾，防守严密，为了保证行动顺利。请了市特警队配合突袭……”
李国森一愣。
听着刘浪的话，他的瞳孔收缩了几下，脸上的表情也细微变化。
作为官场上浸淫了近二十年的老家伙。
李国森能听不出刘浪的言外之意吗？
刘浪这是把自己的功劳全部给他了。
完全隐去了自己在其中的作用，准备把这个大功送给他。
李国森很想拒绝来着。
但是，实在拒绝不了啊。
这么一个大案，对他来到武康后，打开局面，获得上峰的赏识实在太重要了。
李国森轻轻咳了两下。
“刘书记，您记错了吧……”
刘浪抓住李国森的手，用力握紧，摇晃着：“我作为白木乡党委书记，非常感激李局，没有您的英明领导，智计无双，和县局干警的英勇无畏，就无法拔除我们白木乡这颗荼患已久的毒瘤。
还白木乡一个朗朗晴天。
我一定会向县委认真汇报这次行动，为李局和全县公安请功。”
李国森老脸微红。
饶是他在体制内浸淫已久，脸皮早就磨得浑厚，也经不住刘浪这样一通吹捧。
“刘书记，客气了，客气了，您也是做了很多工作的。”
“不，不不，都是李局您的功劳。”
刘浪坚决推辞。
他是真没想占这个功劳。
对他而言，这种功劳没什么卵用，他的履历已经够丰厚了，根本不缺晋升的资本。
作为地方主政一把手，完全不需要再拿破获一个大案给自己“锦上添花”。
再一个，郑月郑星的身份也不宜暴露。
把两人卧底潜入赌窝的功劳，一并送给李国森。
多少能消解这位局长的怨气。
官场上，走得长远，并不是所有都要，你什么都要，除了显得你不会做人，无法团结同志之外，没任何好处。
忽然刘浪的手机响起，他接起来，听了两句，脸色一变：“吕阳死了？好，我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李国森耳朵一动，等刘浪放下电话，问道：“怎么了？”
“找到吕阳的尸体了。”
李国森眼眸一敛，吕阳是这次的主犯，也是这个赌博犯罪团伙的头目，之前已经出逃了。
本来准备大规模搜山的，结果这么快就找到了？
“刘书记，我们过去看看。”
“李局请。”
两人一起动身，二十分钟后，两人出现在了发现吕阳尸体的地点，马狄已经站在那里了，四周拉起了警戒线。
“马队。”
“刘书记，李局。”
双方打过招呼。
刘浪走过去，吕阳斜躺在了一个坡下，头下脚上，他的脑袋，已经完全变形了，一只眼睛都砸碎了，十分惨烈。
马狄道：“我刚才查看过了，吕阳是脑袋遭到了钝器砸击而死。
而且，这里离密道出口不远。
很可能，吕阳出来没多久，就被人杀了。”
刘浪眯着眼睛，蹲下来，在吕阳身上翻了翻：“什么东西都没带，吕阳是要跑路的，怎么可能身上一分钱没有，会不会是黑吃黑。”
李国森道：“和吕阳一起出逃的人有谁？查到了吗？”
“我们之前有审讯过一些赌场的骨干，吕阳身边，有个叫老沙的人，他们都叫他沙总。现在这个沙总也失踪了。”
“那赶紧查，此人有很大嫌疑。”李国森道。
几个人正聊着天。
有个警察急匆匆跑来道：“报告局长，我们用无人机，在那边山坳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三个人神色一变。
急忙走过去：“在哪里？”
那名警察道：“就在东南方的山坳中，距离这里一千两百多米。”
“带我们过去。”
一群人行动起来，山上很不好走，崎岖不平，还没有路。
一千多米的距离，一群人用了将近半小时，才赶到事发地点。
三个人看到尸体，一阵心惊。
尸体吊在一棵大树上，舌头吐出，双眼因为强大的血压已经变成猩红色，山风一吹，在树上摇晃着。
如果是普通人路过，看到这一副场景，恐怕要吓昏过去。
拍完照后。
一群人动手，把尸体放下来。
“这不像是自杀。”
“自杀不会是这种表情。而且怎么会跑到这人迹罕至的深山里来自杀。”
“从尸斑的形状看，尸体死亡时间不会超过六小时。”
“马上查此人的身份。”
李国森下令。
“李局，马队，我们在附近发现了不少钱。”
几个警察快步过来，手里的证物袋里有许多扎成一捆捆的钱。
不过因为昨晚暴雨，这些钱已经全部泡软了。
三人翻看着那些钱。
“是新的，没用过，都是连号。”
“这大半夜死在深山里，又带着这么多钱，非常可疑。”
“把尸体照片发给赌场的人辨认一下。”
刘浪说道。
十分钟后，尸体的身份得到了确认。
就是赌场失踪的那个老沙。
得到了信息确认后，一团疑云笼罩在案件上。
“吕阳的尸体是在密道洞口附近被人发现，极有可能是被同行的人黑吃黑，这个老沙嫌疑很大，身上带着这么多钱。
可他如果抢了吕阳的钱，为什么会死在这里，难道有第三个人。
目前我们在密道内只发现了两人的脚印。
符合吕阳和老沙的特征……”
李国森介绍着案件的进展。
“肯定有第三者，只是昨晚雨太大了，四周的痕迹全部被冲掉了，我们找不到第三个人的踪迹。
而且从老沙的死法上看，他几乎没有任何反抗，身上没有搏斗的伤痕。
老沙既然是黑吃黑的人，必然防备心很强烈，如果身边有第三人他不可能不防备。
除非，是被人偷袭下手。
老沙的面部表情，也是十分惊恐和意外的。
符合被人偷袭的特征。”
刘浪盯着老沙血红扭曲的眼睛，惊恐，愕然……还带着深深的恐惧，这表情，不像是单纯对死亡的恐惧。
那偷袭者，会不会是老沙认识的人……
他是被灭口的吗？
刘浪站起来，沉声道：“这个老沙的身份很关键，一定要挖下去。”
李国森道：“目前案件除了聚众赌博和逼迫未成年少女卖淫，还死了两个人，符合特大案件的条件。
我们会向上级反应，成立特大案件专案组，集中力量攻破此案。”
李国森调到武康以来。
这是他接手的第一个特大案件。
刘浪又愿意把功劳送给他，李国森当然要全力以赴，争取漂亮的打赢这场战，这对于他的仕途也是极其关键的一笔。
……
尸体被运送回花果山农家乐，警方这边开始押送赌客和赌场涉案团伙。
这次涉案之人加上赌客足足有三四百人之巨。
警方这边也是调动了好几辆大巴过来，才能将这么多涉案人员装下。
车子行驶到白木乡时。
忽然四周传来铛铛铛的锣声，从四周的街道上涌出大量的人流，将警车和押送的大巴全部堵死了。
这些人流手中拿着各式的农具，情绪十分激动的挥舞着。
“发生什么事了？”
警车内的李国森一头雾水，可是看到那些人流冲上来，开始猛烈敲打车辆。
李国森顿时察觉不对劲。
他立刻打开车门，大吼：“警察办案，我是县公安局局长李国森，你们是谁，阻拦警车，不知道是违法的吗？”
“把我孙儿交出来！”
“我孙儿是不是被你们杀了？”
人流分开，一个拄着龙头拐杖的老头气势凛然站在那里，赫然正是吕氏的族长吕厚德。
身边是一大群老人。
李国森不认识他，不过看这个老人气势不凡的样子，他耐着性子道：“老人家，你孙儿是谁？”
“我孙儿是吕阳。”
“吕阳？”
李国森眼神一冷，喝道：“老人家，你孙子涉嫌私设赌场，违法乱纪，现在已经被公安逮捕，念在你年纪大了，不懂法律，我可以网开一面，马上把人都散开，我可以不追究你冲击警车的行为。”
“我问你，我孙儿是不是被你们杀了！”
老人重重一顿拐杖，不怒自威。
身边的那些吕氏族人全都逼迫上来，口中发出大吼。
“交人！”
“交人！”
“交人！”
警察和吕氏族人冲撞在一起，人数对方多得多。
一碰上，就被撞倒了好几人。
李国森脸色微变，这么多人推搡挤压，很容易引起哗变的，他立刻将腰上的枪拔出来。
正要对着天空鸣枪。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将李国森的手按住。
李国森转头，看到了刘浪来到他身边，刘浪在他耳边道：“不可，李局，这些吕氏宗族，是少数民族，民风彪悍，十分团结，你若开枪，很可能激怒他们，造成不可预测的后果。”
李国森道：“不警告不行啊，他们都已经冲上来了，万一他们把大巴车门敲开。
车上那些犯人肯定要跑，到时候两边乱起来，我们的人根本不够。”
刘浪道：“让我来。”
刘浪手中拿着一个高音喇叭，猛的跳上了一辆警车的车头，大喊道：“所有人给我住手，我是白木乡党委书记刘浪，你们先不要冲动，听我说话。
厚德族长，你现在激化矛盾，解决不了问题，只会毁了你们吕氏一族，难道你真的认为你们吕氏几百号人，可以目空一切，目无法纪，可以和党和国家，和人民对抗！
我劝你不要自误！你一把年纪了，善始善终，才是正道！”
刘浪措辞严厉，义正词严。
吕厚德脸色微变，这小家伙一张嘴巴之毒，言辞之锋利，昨天中午的宴席上他已经领教过了。
他沉声道：“姓刘的小子，我只想知道，我孙儿是不是死了，是不是被警方杀了。”
刘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冷静道：“厚德族长，你可能并不清楚，你孙儿吕阳犯了什么罪。
他在花果山农家乐底下私设赌场，赌资巨大，超十亿之巨，并且还囚禁大量未成年少女为赌客提供性服务。
除此外，我们在赌场中发现大量凶器，炸药，这是一个有组织有预谋的黑势力犯罪团伙。
现在人赃并获，我希望吕氏的族人，都清醒一点，你们现在是在为虎作伥，助长罪恶。
吕阳平日的所作所为，难道你们真的一点不清楚吗？
不要瞎了眼，蒙了心，为一个骑在你们头上，作威作福的人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