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后,梁亦念不太高兴,竹心问她:“戚先生和你聊了什么?”
梁亦念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我还这么小,及笄还有,戚先生说让我和福王先定亲。”
“别听他的,京城多的是大家闺秀愿意和福王定亲。”竹心毫不犹豫的否决。
晚上,梁沐祈过来,说了父亲和母亲同意埈儿跟着竹心姓。
竹心扬眉:“这就同意了?我还以为你父亲会拖一会儿,你母亲要闹一场呢。”
“我说了算。”梁沐祈熟悉的给她按摩,又说起乐姐儿的婚事,“令仪同意了乐姐儿和方家的婚事。”
“怎么突然同意了?而且乐姐儿还不适合成亲吧?”竹心不太赞同。
梁沐祈眉头微皱:“是戚辛游说的,说是先定亲,过四年再成亲。”
想到女儿下午和她说的话,竹心腾的一下坐起来:“这不还是冲着念儿来的吗?!真是费尽心机啊!”
十月初一,西域来使进宫拜见,竹心跟着兰心接见,并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往常西域来使讨价还价也比从前温和许多,甚至亏本做买卖。
当天夜里,竹心在鸿胪寺左等右等,终于等回来梁沐祈和兰心。
听完他们的话,这些西域来使并没有任何出格和异样的行为,打听物价,逛街采买,秦楼赌坊,居然完全没有任何兴趣。
等到了七天过去,眼看着西域使臣就要离开,太子忽然离开东宫,和使臣出现了冲突。
使臣不认太子,文武百官在此,福王不得不认太子,从中缓解调节。
太子咽不下这口气,要用骑射找回场子。
梁沐祈应下,哪怕只是派遣手下的普通将士,使臣一方很快落入下风,推出自己的儿子们出战。
大楚这边还没有人答应,梁亦辰忽然骑着马被个太监牵着过来,太子大呼:“这位便是梁大元帅的嫡子,将来梁大元帅的继承人!”
竹心和兰心齐齐起身前去,解释梁亦辰生病,可以让其他人代替。
太子又阴恻恻搅混水:“既然嫡子不行,不如请长子来?总不能咱们大元帅的儿子,害怕这些撮尔小国的儿子吧?”
“应儿!你上!”梁沐祈眉头一皱,将手里的佩剑扔过去。
梁亦应稳稳接住,梁亦辰脸色瞬间惨白,迟疑着不知道如何该去哪。
竹心走过去,扶着他下马,兰心已经转身去调查带他过来的人。
这一次西域使臣还是惨败,临走前突然要求重新签订协议,被梁沐祈直接派人送这群使臣出宫。
夜幕降临,梁沐祈回宫,来到竹心这边,看到惶惶不安的梁亦辰,还有沉默冷静的梁亦应。
他走到梁亦应面前,拍拍长子的肩膀:“今天做得很好,这才是大国风范。”
听到这话,梁亦辰的眼睛失去了最后一丝光。
正在这时候,萧令仪和兰心回来,说明了梁亦辰被太子欺骗过来的情况。
办法很简单,用的是萧令仪留在宫里的旧物。
梁沐祈知道太子不会很聪明,但他万万没想到同样都是自己儿子,梁亦辰怎么能这么容易被欺骗。
“你母亲和太子多久没有往来,你都这么大了,难道还不清楚? 这个当枫儿都不可能上!”
萧令仪站出来,护着梁亦辰给梁沐祈道歉:“都是我的错,辰儿秉性善良,向来孝顺我,来宫里的次数也不多,这才叫太子钻了空子。”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梁沐祈还能怎么办,决定要亲自教一教这个儿子:“从明天开始,应儿专心准备科举,你和崇儿跟着我!”
梁亦辰的心顿时跌落谷底,难道在父亲心里,他真的不配继承定国公府吗?
崇儿比他还小一岁,明明他和三哥一样大,也应该专心准备科举的。
竹心拧眉:“崇儿就不必了,他跟着我吧。”
“沈姨娘……”梁亦辰立刻回头,都快要哭了,“还是让七弟跟着我一起吧。”
他这种胆小懦弱的模样,看得梁沐祈额头青筋直跳,重重拍桌:“怎么?你不想跟着我?”
眼看着矛盾尖锐,竹心赶紧打断缓和:“好好好,都别说了,就按照定国公安意思来。”
萧令仪感激的看了眼竹心,带着梁亦辰退下回家。
兰心知道竹心有话要和梁沐祈说,也带着儿子告辞离开。
回到史馆这边,兰心关上门,转身望着个子已经超过自己的儿子,满脸欣慰道:“今天你做得很好,没有给你爹丢脸,更没有给你娘丢脸。只是,你爹让你专心准备科举的意思,你明白吗?”
梁亦应点头:“儿子明白,孩儿一直都知道,定国公的爵位和孩儿无关,也没有肖想过这个,孩儿只是,只是不想让娘亲失望,娘这么厉害,满腹才华,儿子只想好好追上娘亲的步伐,不给娘丢脸。”
“好孩子。”兰心顿时泪水溢满眼眶,紧紧抱住儿子,“都是娘不好,你爹让你专心准备科举,意思就是希望你将来靠自己,这样娘就不用避讳什么了,以后你想来找娘,直接来就是。”
梁亦辰重重点头:“好。”
竹心这边,她急得在大殿里走来走去,停下来就不满瞪梁沐祈一眼。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既然让应儿专心科举,崇儿也不必带在身边,今天应儿大出风头,不是你不带在身边就能打算外人的猜疑,要我说,你就该只带着辰儿的!”
梁沐祈头也不抬的回道:“我的想法你们都知道,又何必多此一问,辰儿这孩子实在不争气,本来太子要骗的人是崇儿,结果上当是他,你还要我怎么办?”
竹心走到梁沐祈跟前,按住他面前的折子:“这不是他还小吗?你能不能耐心点,他是你儿子!不是我儿子!”
梁沐祈抬头道:“我不是没有给他机会,这么多年下来,在家里犯错也就罢了,今天这么隆重的场合,他搞出这么大的事情来,我没有当场教训他,已经是给你们面子,要是我犯了这样的错,我爹早就把我吊起来打!”
“那……你……算了。”竹心颓然坐下,“我不想管你,反正崇儿听我的话,福王也听我的话。”
“不急,我能等。”梁沐祈笑了下,低头继续处理政务。
西域使臣的事,总算查了清楚,果然是太子中间搞事,他甚至都偷到了梁沐祈请旨册封崇儿为世子的折子,为的就是挑起定国公府内斗。
半个月过后,京郊不断出现命案,京城内外开始流传各种流言,所有矛头都指向福王,意图篡位。
大理寺刑部联手追查了一个多月,终于锁定了源头,福王亲自带兵剿匪。
竹心在家里带着孩子,望着这两个月以来的消息,总觉得怪怪的。
怎么东宫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正在这时,燕儿忽然飞奔过来,大喊道:“主子,太子挟持了乐姐儿!我没拦住念姐儿!她非要带人去救乐姐儿!”
“乐姐儿的母亲呢?!”竹心立刻交代青枝,照顾好孩子,跟着燕儿往宫里赶去。
赶到了半路,支离带着护卫匆匆追上来,和她一同进宫。
他们还没有到东宫门口,远远看见里三层外三层的黑甲禁军,已经将东宫团团围住。
太子披头散发,衣衫不整,手里拿着皇帝赐给他的宝剑,紧紧抵着梁亦乐的脖子。
萧令仪被皇后和德妃扶着,方二郎和洛王在劝太子。
“放我一条生路?”太子癫狂大笑,“我是太子!是父皇册封的太子!这个皇位是我的!福王他弑父弑君,孤也被他逼得不能登基,本来就没有活路了!哪来的生路!”
竹心察觉到太子的情况不太好,必须速战速决。
“太子殿下!”竹心快速来到前方,扬声道,“你还有机会!”
太子凝神看过来:“沈竹心?你怎么来了?你居然没事?”
“我当然没事。”竹心面上冷静,心里却咯噔一下,给身后支离使了眼色,让他赶紧去接在国子监的孩子们。
今天福王和梁沐祈剿匪,梁亦辰和崇儿去了国子监听课,说是去找梁亦应的。
“难道我会有什么事?”竹心露出迷茫的表情来。
太子哈哈大笑,胳膊抖动,带起了手里的剑,剑刃划伤了梁亦乐脖子,顿时渗出血来:“梁沐祈果然对你最上心!我安排了那么多人去刺杀你们,你居然什么都不知道,就出现在我面前!哈哈哈哈,早知道,我就该安排更多人去国子监杀了梁沐祈最优秀的儿子!”
竹心立刻扭头,看向洛王:“快!带人去国子监!立刻!马上!”
萧令仪冷静下来:“我是梁沐祈的原配,我来换乐儿更有用。”
太子收敛起笑容来,望着竹心道:“乐儿有点用,你是一点用没有!我要沈竹心来换梁亦乐!”
犹豫了下,竹心还是应下:“我来换乐姐儿!”
“竹心!”萧令仪拉住她,那边的太子立刻动了下剑,更多的鲜血流出来。
竹心马上甩开萧令仪的手,一边往太子面前走去,一边试探着套话:“太子殿下,你别伤害乐姐儿,也不要伤害应哥儿,他们都是无辜的,你挟持我就行,只要你别伤害孩子们,你还有机会。”
太子似笑非笑,盯着竹心的眼睛:“开弓的箭没有回头路,怪只怪梁沐祈这个长子的确优秀,继承了梁沐祈的勇武,又有惠兰心的才华,一想起梁沐祈有这么好的儿子,我就睡不着!”
眼看着到了太子面前,竹心举起手来靠近,一支箭镞从背后射进太子的身体里,精准穿过梁亦乐的腋下,而没有伤害到她。
竹心不再迟疑,一步上前打掉太子手里的剑。
萧令仪飞奔过来,刚要去扶女儿,发现太子正在袖子里掏着什么,她没有任何犹豫,抄起地上的剑,一剑插进了太子的脖子里。
竹心一边按住梁亦乐的伤口,一边回头,看到了太子袖子里滚出来的袖箭,背脊顿时发凉。
“没事了,没事了。”萧令仪双腿一软,跪在地上,爬到了女儿面前,紧紧抓住了女儿的手,眼泪不住往下掉,“乐儿对不起,都怪娘!都怪娘!”
后面传来邢明妙兴奋的声音:“我真厉害!果然业精于勤荒于嬉,这么多年下来,不枉我兢兢业业的苦练,要是从前,我肯定不敢从背后射箭。”
崔琰拉着她赶紧跑来:“先别自夸了,先去看看竹心他们。”
看到他们夫妻二人赶过来,竹心眼里顿时燃起了希望:“妙儿!崔大人!我们快去国子监!”
邢明妙一脸懵然:“国子监怎么了?”
崔琰看了眼地上死透透的太子,暗叫不好,赶紧调遣人手往国子监赶去。
一刻钟后,他们赶到国子监门口,张为之浑身是血,捂着受伤的胳膊从大门里走出来,身后是兰心背着个少年,梅心扶着她,眼泪一直掉。
竹心浑身一抖,邢明妙赶紧扶着她,喉咙都在发干:“好,好像是应哥儿。”
艰难的抬起腿往前走,竹心来到兰心面前,颤抖着手去摸兰心背上的孩子,脸颊是冷的,没有呼吸的幅度。
“应儿!应儿!你快醒醒!看看沈姨!”竹心再也控制不住,双手捧起他的脸,沉得像个铁球。
“御医呢!褚御医呢!对了!还有卢大夫呢!”竹心四处张望,周围的人却一动不动。
直到卢大夫一边擦着手上的血,一边神色凝重的咒骂:“太子真是疯了!居然感动国子监的学子!不知道能进来的学子不是权贵之后,就是寒门的佼佼者,要出大事了!”
竹心快步冲过去,抓着卢大夫的就往前跑:“快!快点救救应儿!他还活着!活着!”
卢大夫被迫跑上前来,看到兰心怀里的孩子,无奈摊手:“我尽力了,长剑正中心口,上面还有毒,冲着就是要他性命来的!”
“应儿,应儿,你醒醒,看看沈姨。”竹心跪在地上,抓着应儿冰冷的手使劲搓,“是不是太冷了?没事,我给你暖一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