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知道,这是我可以托付一生的人。
什么熙月晴?跳梁小丑罢了。
那是我十三岁以来,最平淡,也是最幸福的时光。
若不是还有大仇未报,我近乎就要将一切都抛到脑后,只是日日灯下花烛,去做那个,用整个天下珍器重宝都不换的,太子妃。
那时的我还是太天真,以为一切就会这样继续下去。
我低估了帝王家的凶险,也低估了人性的可怕。
按捺在心底的野心,只需要巧妙地拨动,就会化作燎原野火。
王侯将相,若是没有半分吞龙之心,如何能爬到这个位置?
更别提李穆这种伸手就能摸到天的皇子了。
他自幼跟着大哥李昭平一起征战沙场,早就练出了一副铁骨头,只要是他认定的事情,就会做到底。
父皇将大哥下狱,利用熙月晴又转手杀人灭口,这是他绝不能忍受的。
熙月晴生在宫里,国难当头,百般磨练之下,无论坚毅或是心计,都有过人之处。
这方面,或许也只有李昭平,贺兰裴文这种“人精”可以与她斗一斗。
可那个时候的李昭平,还沉浸于他待封天世大将军的豪情中,哪里将亡国公主的一点小心思放在眼里?
世事难料。
于是天元帝失了威望,李穆失了亲人,李昭平失了父皇。
皇宫一场大火,眨眼间,换了帝王。
褪去了锋芒的李昭平,不过还是羽翼未丰的雏鹰。
昔日幕僚,眨眼间,作鸟兽散。
或许是出于某种不知名的打算,熙月晴和李穆把她留了下来。
许是要让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如何“起高楼”“宴宾客”吧。
一步步,将她推到水深火热的位置,然后最后一步……
让她嫁给李穆。
这是给隐于草莽的李昭平的,最后一刀。
可她正年少,大仇未报,又添恨一桩,怎会轻易罢休!
她对着熙月晴的画像射了三年的箭,才等到了夙夜思念的人。
这十一年的辛苦,只有她自己知道。
故而她的箭法格外凌厉,精准,狠辣,一击毙命。
熙月晴啊,我还真要谢谢你……
若是没有你,我的箭法未必能精进至此。
墨宜深吸一口气,侧身而立,将金簪搭在红绸上。
这是……?
陆子焱看得目瞪口呆。
不只是一旁的陆子焱,张武等人皆是傻了眼。
用一根如此单薄的红绸做弦?这像是精神正常的人能干出的事?
墨宜全然不在意周围质疑的目光,闭目屏息,磅礴的内力缓缓流转在红绸上,维系着那脆弱的平衡。
“心所至处,万物皆可为箭。”
她声音淡然,背影如松,“挽弓”如满月。
瞄也不瞄,金簪脱手而出,破空而去。
嗡——!
三十步外,门前老槐树上的树叶轰然应声炸开,纷扬而落。
众人呼吸一滞。
金簪如流星贯日,骤然刺穿树枝上悬挂的黄铜铃铛,牢牢钉死在树身上。
金铁交击余韵之中,红绸还在风中猎猎作响。
陆子焱瞳孔骤缩,不可置信地喃喃道:
“这……简直神乎其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