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会由诸王推举产生，能影响诸王的人，除了属臣，还有福晋。
科尔沁的女人，早占据了大清半壁江山。
不管是豪格、多尔衮谁做皇帝，皇后还是科尔沁的女人。实力强劲的第二梯队诸王，阿济格、多铎的福晋，也来自于科尔沁。
“前朝为此事争论不休，诸王各执一词，有说肃王的，也有说睿王的。关起门来，咱们自己是一家人，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哲哲看向巴特玛，示意她先说。
巴特玛的答案毋庸置疑，她不假思索道：“论军功，才干，豪格都比不过他，而且，杜勒玛虽然也是咱们科尔沁的人，可毕竟是后旗叔祖家的，哪有咱们亲，额格其，额吉，还是选多尔衮吧。”
哲哲没有说话，而看向了陈颜。
陈颜短暂思索，“按满蒙的习俗，豪格和多尔衮做皇帝对额格其和布木布泰而言，差别不会太大，对科尔沁而言，也不会有太大的坏处，左翼本就是亲族，共同进退。”
丈夫死了，妻子只有三种结局，就算贵为皇后与庄妃，也不能幸免。当年努尔哈赤在世，就曾对大贝勒代善说，他死后，妻妾全归代善。
哲哲和豪格并没有血缘关系，庄妃布木布泰，更是比豪格还小三岁，新帝登基，他们的命运如何，还是未卜。
巴特玛见陈颜这样说，当即看向她，“额格其。多铎是多尔衮一母同胞的弟弟，他做皇帝，难道不比豪格好。我也是你一母同胞的妹妹，哪有舍近求远的道理。”
她又看向哲哲，“额格其，你是我的姐姐，我怎么会对你不好呢。”
哲哲一时沉默，陈颜也不知该如何拒绝巴特玛，还是衮布妣吉开口，“可是巴特玛，你和多尔衮没有儿子。”
多尔衮没有儿子。
哲哲、布木布泰、海兰珠，两代数位科尔沁别吉前仆后继来到大清，为的就是能生下带着满蒙两家黄金血脉的后裔。
如果让多尔衮当皇帝，巴特玛还是皇后，但是没有阿哥，所有的努力又付诸东流。
巴特玛看向陈颜，“可是额格其不是有两个儿子，过继一个给我就好了。”
衮布妣吉竖眉，“你说的什么混账话，再说一遍给自己听听。”
巴特玛终是噤声。
气氛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对于蒙古而言，豪格和多尔衮谁做皇帝，都是有利有弊。
谁也拿不出具体的策略，眼见谈话就要在这寂静的氛围中结束，布木布泰道：“不如让方喀拉做皇帝，多尔衮、豪格、多铎、济尔哈朗诸王辅政。”
巴特玛垂眸，显然对这个提议不是很满意，布木布泰看了一眼巴特玛的表情，解释道：
“豪格做皇帝，多尔衮肯定不会同意，多尔衮做皇帝，豪格也不会同意，一旦谈不拢，双方极有可能撕破脸，八旗，大清，不能重蹈金、蒙的覆辙。”
金弱于夺位，蒙古亡于内斗，皇太极在位期间，曾命人精选辽金蒙古史书，命诸王学习，目的就是为了加强大清的凝聚力。
“方喀拉的身上，流着咱们蒙古人的血，他是我的儿子，和你们都是至亲，比起豪格，哪怕是多尔衮，都更有保障。”
陈颜悄悄抬眸，打量过几人神情，哲哲与衮布、博礼两位妣吉都垂下眼眸，表示对布木布泰的默认。
原来她们是有备而来，朝向还十分明确。
巴特玛站了起来，向几人草草一礼，“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了，我会告诉多尔衮的。”陈颜也随之起立，说的话和巴特玛并没有差别。
行完礼，陈颜正准备离去，却被哲哲叫住，“塔哲，你留下，我还有话和你说。”
走到门口的巴特玛听见这话，脚步一滞，她犹豫着回头，看了一眼陈颜，这才离开。
“额格其。”陈颜大概猜到，哲哲要和自己说什么。
哲哲开门见山，也不顾在场还有博礼妣吉与布木布泰，“有宫人禀告我，看见你跟肃王在一起。”
作为皇后，哲哲统领后宫多年，整个后宫遍布她的耳目，诸王在这里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说过什么，她一清二楚。
陈颜抬眸，见与座几人并没有太大的反应，猜到她们或许也已经知道那件事。
既然都知道，陈颜干脆承认。
“是，我是去见了肃王。”
“刚才巴特玛在，我没有问你。多尔衮是多铎一母同胞的哥哥，他和豪格之间，你又更支持谁呢？还是说，谁赢了，你支持谁。”
哲哲问得委婉，但陈颜还是听明白了她言外之意。
这个时候，豪格还来见自己的情人，说明他们或许余情未了，这样的旧情，在皇太极还在世时，是一桩丑闻。
可一朝天子一朝臣。
新台纳媳，鲁道有荡，高宗能修改武则天为太宗才人的过往，明皇可以将王妃变作皇妃。
只要做了皇帝，一切不过信手拈来。
陈颜不抬头，“额格其说笑了，我支持谁，不支持谁，没那么重要，我要是有八旗任意一旗，我也不用支持谁了，我自己选我自己。”
哲哲明白了陈颜的意思。
“诸王很快就会在大政殿聚集，商讨立谁做皇帝，不管是谁，多尔衮，亦或是豪格。塔哲，你都不要忘了，你和巴特玛都是一母同胞的姐妹。”
陈颜这才明白，哲哲为何单独留下自己，又为何在众人面前提起自己的隐秘，原因无二，她在想办法，为巴特玛找一条全身而退的后路。
多尔衮和多铎是亲兄弟，在一条战线，可是多尔衮和豪格，却是你死我活，比起指望杜勒玛，哲哲更愿意相信一母同胞的姐妹。
她望着陈颜，目光坚定。
“我不仅是蒙古的别吉，我还是皇上的福晋，大清的皇后，我虽然没有儿子，但是皇上是有儿子的，方喀拉就是。”
哲哲看向布木布泰，布木布泰对陈颜道：“方喀拉做皇帝，九王、十王都可以是辅政、议政的叔王。这样，对谁都好。九王想做皇帝，十王就没动过这个心思吗？”
多铎不想做皇帝吗？
他怎么不想呢？
作为努尔哈赤最宠爱的幼子，年纪轻轻就掌握一旗的和硕贝勒，他想不想做皇帝，答案是毋庸置疑的。
哲哲摸着方喀拉的头，对陈颜道：“我们的话就说到这儿了，你回去将我们的话告诉多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