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坊掌柜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还是没忍住，又小心翼翼地询问了一遍。
“当然，你们这里有多少都拿出来吧，我全要了。”
叶无双微微颔首，倒也不生气，而是有耐心地重复一句。
“虽说我们这母子绣不多了，但每一幅的价格也不低，您是知道的，想要做成这么一幅母子绣，需要两名绣娘一同操作，更是得忙碌整整一个月，所以……”
绣坊掌柜解释的声音小了下去，他试探着比了个三：
“三十块大洋一幅，您看如何？”
在绣坊掌柜心里，其实已经打定了主意。
如果三十块大洋一幅，叶无双不愿意的话，那就二十块大洋一幅！
要知道这母子绣曾经可是皇亲国戚才能放在府中欣赏的，如今时代换了天，母子绣也连带着遭了殃。
放在之前啊，三十条小黄鱼都不见得能拿得下一幅。
现在人人都高喊着要走在最时兴的路上，母子绣被定义为落后的产物，就这样被人厌弃遗忘。
就连绣坊里留下来的这些母子绣，都是曾经的库存。
如今已经没有绣娘愿意做母子绣了。
一来浪费时间赚不到大洋。
二来他们做母子俩，若是被旁人知道了，定然少不了一阵嘲讽。
正因如此，这些母子绣就算是一直放在绣坊里，也只能吃灰，倒不如卖给叶无双，好歹能回回血。
“可以，都给我包起来吧。”
叶无双想也不想，直接点头答应下来。
三十块大洋一幅，在叶无双看来，这个价格跟白捡没区别。
“叶小姐您是知道的，咱们绣娘也不容易……您说直接包起来？”
绣坊掌柜原本还想劝两句，结果话说一半，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刚才……叶无双说的不是太贵了，而是包起来？
“没错，然后你安排人送到云城这个地址去。”
叶无双将一张写着地址的字条放在掌柜面前，跟着她来的阿芳拿出小黄鱼结账。
绣坊掌柜在看见小黄鱼的时候，彻底相信了叶无双的话。
看来叶小姐是真的要买，不是开玩笑！
“快快快！都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打包啊！库房里所有的母子绣都要！”
给过钱后，叶无双也不多停留，直接离开绣坊。
阿芳跟在叶无双身后，还是没能忍住，问道：
“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啊？母子绣如今就算是送人都没人要，大家都觉着这是旧时代的东西，不应该继续留着。”
前面在店里的时候她就觉着很困惑。
但毕竟是叶无双主动开口要买的，她自然不可能驳了自家小姐的面子。
“前面他们还觉着中医应该被彻底摒弃呢。”
叶无双笑着摇摇头：
“你看章医生现在不也是被大家尊称一声医生么？他治病的法子可不就是中医？”
阿芳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对：
“但是这也不对呀小姐！章医生被大家尊敬，是因为他用中医救了很多人的性命，证明了中医的确有用，可这母子绣又不能救命……这说到底也只是以前那些贵人府上用来观赏的小玩意儿而已，如今不时兴了，咱们就算买了，也卖不出去，就算是送礼也没人要，这不是浪费钱吗？”
阿芳负责管账，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叶无双为了孤儿院付出了多少。
就算是叶无双也是缺钱的，结果叶无双竟然花了这么多小黄鱼买没人要的母子绣。
阿芳怎么可能不纳闷呢？
按理说她家小姐不是这么任性的人啊。
就算是小姐自己喜欢，那买一两幅回家不就好了，怎么可能全部买下来？
叶无双似笑非笑地看着阿芳：
“把心收进肚子里好么，我早有打算。”
翌日一大早，叶无双便出发前往云城。
原本叶无双是不打算带顾凌渊一起的，谁知男人非常自觉地等在城门口，见叶无双来了，冲她招招手：
“查理苏尔特今天下午就到，你要是自己过去，等抵达云城恐怕已经天黑了，想要和查理苏尔特做生意的人可不少，你去的那么晚，可就没先机了。”
“所以？”
叶无双挑眉，目光落在顾凌渊身后的汽车上。
男人拍了拍车身，颇有一副邀功的架势：
“但是和我同行那就不一样了，不仅有全程贴心服务，还能陪着你一起会见查理苏尔特，我这个当大帅的，在查理苏尔特那里还是有几分话语权的。”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叶无双自然也没了拒绝的理由，干脆果断地上了车：
“怎么感觉你现在越来越闲了。”
明明以前都忙得好几天都见不着人。
“不打仗，都准备过年关呢，很清闲。”
顾凌渊如是说。
叶无双只是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年关？
清闲？
也亏得顾凌渊能把这两个词放在一起。
思绪一转而过，叶无双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正事上：
“你觉得查理苏尔特能被我说动吗？”
“得看你的口才了。”
顾凌渊顿了顿，随后又问了一句：
“对了，你洋文怎么样？”
在后世雅思九分的叶无双微微思考后，点点头：
“懂一点吧。”
“那赢面应该大一些，查理苏尔特听不懂我们说话，平日里都是靠翻译官交流，你要是能直接和他沟通，他会对你更有好感。”
顾凌渊一边开车前往云城，一边回答叶无双的问题。
叶无双应了一声，不再多问，而是在脑海中思索有关查理苏尔特的事情。
查理苏尔特是位美国商人，是他的船队为云城带来了许多来自大洋外的东西，也让西洋的文化在云城大肆传播。
他虽然不懂中文，却格外机敏，有着如同野兽一般的商人直觉。
云城内不是没人想过在查理苏尔特身上捞油水，但愣是没一个人成功过。
渐渐的，也就没人再自讨苦吃了。
现在叶无双需要让查理苏尔特对母子绣感兴趣，并且说服他将母子绣带回西洋。
与顾凌渊预料的一样，他们抵达云城的时候，查理苏尔特的船还没来，码头上却早已围满了等待查理苏尔特的云城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