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公子，莫要再浪费那些好药了，生死有命，今生能看到公子成家，奴婢已经无憾……”
郑嬷嬷的嘴唇颤抖着，像两片干枯的落叶，她努力聚焦视线，却只能看清顾煜清模糊的轮廓。
顾煜清的身形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他缓缓转身，走到床边坐下，动作轻得仿佛怕惊散她最后的气息。
“你不会有事的。”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比平日低了几分，像是蒙着一层纱。
“公子，人生在世，有诸多趣闻，如今，有佳人相伴，您，应当开心，莫要，为奴婢难过……”郑嬷嬷泛白的指骨紧紧攥住顾煜清的衣袖，竭力的张开嘴，还想说什么，可她实在太过虚弱，就连这样的话语，她都得用上全身力气。
方筱染终是不忍，取来银针，上前为郑嬷嬷施了几针，让她暂且恢复些气色，可这也只是杯水车薪，根基已损，神仙难救，便是她，也无可奈何。
“多谢少夫人。”感觉到自己好受许多，郑嬷嬷轻声答谢，拉起方筱染的手，将其轻轻放在顾煜清的手背上，用力的攥紧，“公子重情，一定会对少夫人好的，希望少夫人多半在他左右，不要让他难过……”
这话方筱染没有办法接，只是微微垂下眼眸。
说来，她尚对顾煜清不了解，也不知他是否重情，但看他对郑嬷嬷如此在意，若是一个无情之人，段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
而且直觉告诉她，郑嬷嬷的存在相当重要，一旦她离世，顾煜清心里的那一道防线就会被击碎，那时的他很可能将不受控制。
“现在，奴婢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公子尚无子嗣，可惜，奴婢，怕是见不到小少爷的诞生了……”
郑嬷嬷的话尾呜咽，眸中多了几分遗憾。
一直以来，她都希望能看到顾煜清的孩子出生，哪怕只有一眼，也足矣，可偏偏她的身体坚持不了那么久，这是她一生中最大的遗憾。
听闻这番话，顾煜清阴沉的面容上涌现起一丝癫狂，他忽而反手扣住方筱染的手腕，声音认真且笃定，“你会见到的。”
这话对于方筱染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关键他还紧攥着方筱染的手，这让她不得不多想。
“你先休息，切莫操劳。”顾煜清丢下这句话，不等郑嬷嬷开口，便强行拉着方筱染离开。
而郑嬷嬷也乏了，根本无力去思考这些，沉重的闭上了眼睛。
方筱染硬是被顾煜清一路拖回到房间，自从她受伤后，再未回到这儿，两人都是不约而同的各自安好，这次突然回到这儿，她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尤其是面前的人眼中多了几分疯狂，她还是头一次在顾煜清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神色，和方才的慌乱不同，此刻的他陌生的有些可怕。
“你要做什么？”当方筱染被放开后，她下意识的与他保持距离，一脸警惕的看着他，此人虽看似不会武功，但那种油然而生的危险气息确实难得一见，便是方筱染都有了危机感。
为何他给人的感觉会这么可怕？
方筱染不理解。
顾煜清没有说话，只是沉着一张脸朝她走近，趁着方筱染疑惑之余，一把扣住了她的双肩，竟试图将她按在床上，方筱染又岂是寻常女子，自是不会让他得逞。
她用力的将人推开，目光冰冷的看着他，“顾煜清，你疯了吗？”
“她说，想亲眼看到我的孩子出事，我不想让她遗憾的离开……”他的声音很轻，几乎感觉不到一丝情绪上的起伏，可偏偏就是这样一句话，如同一根利刺，用力的扎进方筱染心头。
只因为这样的遗憾，他便想和她生下孩子吗？
这也未免太可笑，太决断了点。
虽说他们已是夫妻，但并没有夫妻之实，成婚本就是被迫，方筱染知道，他们彼此间没有感情，既无感情，又怎能拥有孩子。
至少方筱染是绝对不会同意做出这种事。
“仅仅只是为了郑嬷嬷的一个心愿，你宁愿违背自己的意愿吗？何况，根本来不及，她等不到孩子出生！”
方筱染冲着他低吼，试图唤醒他。
只是，这话却让顾煜清眼神越发疯魔，他忽然低笑起来，玉簪不知何时松散，黑发垂落几缕贴在颈侧，衬得肤色惨白如纸。
“不会来不及的，只要能给她一点期望，她会好好活下去。”
说着，顾煜清又一次上前，这次，他双手紧紧钳制方筱染的双臂，饶是方筱染力气再大竟都难以挣脱。
这哪里像是一个病弱贵公子该有的力气，他绝对有所隐瞒。
但现在方筱染顾不上那么多，她不能跟顾煜清在这件事上去过多纠结，因为郑嬷嬷病重，他已经疯魔，根本没办法冷静的去思考问题。
“你这样逼迫她活下来，对她而言何尝不是一种折磨，顾煜清，你心里比任何都清楚，郑嬷嬷早该病逝，只是靠着你的那些药物维持生机，她吊着一口气，始终只是放不下你，到现在你还执迷不悟吗？”
\"我要留的人...\"他声音忽然轻得像叹息，指尖却用力的攥紧方筱染的双臂，\"阎王也带不走。\"
话音刚落，方筱染突然感受到自顾煜清周身爆发出的可怕力量，用力的将她压在了床上。
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当后背用力的陷入被褥间时，方筱染震惊的发现，对方的速度和力道竟然如此之大，连她都在毫不设防的情况下被他推倒。
接着，他欺身压上来，呼出的热气落到她修长白皙的脖子上，湿热的气息刺激着她的神经，让她清楚的意识到不能这样下去。
于是，她抬手一掌推出，这一掌用了十足的力道，顾煜清整个人飞出，后背用力的撞在了墙壁上，鲜血顺着他嘴角流淌下来，唯有那一双冰寒的眸子死死的凝视着她。
被这双寒眸盯着，方筱染感觉自己周身被森寒的死气围绕，那种感觉，就像是身陷苦寒之地，死亡随时都会降临一般。
方才那一掌，她来不及多想，自是没有收力，直接给顾煜清造成重创，见他勉强站稳，方筱染张了张嘴，本想开口，却见顾煜清露出一丝狞笑，然后转身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