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后，涂志明回到新装修的总裁办公室。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照在锃亮的实木办公桌上，映出一圈温暖的光晕。
他刚在那把宽大的实木大椅上坐下，肖剑一便紧随其后推门而入，皮鞋在地毯上发出轻微的闷响。
“肖主任，还有事？”涂志明放下手中的钢笔，抬眼问道。
他示意肖剑一在会客区的沙发上落座，起身从柜子里取出茶具，亲自为他斟了杯茶。
茶香随着热气在室内氤氲开来。
肖剑一双手接过茶杯，指节微微发白：“总裁，方才在会上有些话不便明说。”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实际上，我们在市场开拓方面遇到了相当大的阻力。”
“是供销社那边？”
涂志明微微挑眉，指腹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
这套茶具是孙小红送他的，是河南的汝瓷，泡茶最是适宜。
肖剑一欣赏了下茶杯，抿了口茶，喉结滚动了一下。
“目前还只是听到风声。”
他放下茶杯，杯底与实木茶盘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据说供销总社和各地政府通了气，如果允许军民联合经营部介入当地市场，他们将不再保证该地区的物资优先供应。”
涂志明若有所思地转动着手中的茶杯，茶汤在杯中轻轻摇晃。
“所以地方政府成了你们最大的谈判障碍？”
“正是如此。”
肖剑一叹了口气，“按说我们的经营模式对军地双方都是双赢，理应受到欢迎。可现实情况却是处处碰壁，推进速度远远低于预期。”
涂志明忽然轻笑出声，起身走到被擦的透亮的窗前。
他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挺拔，手指轻轻敲击着窗框。
“商场如战场，遇到阻碍再正常不过。
重要的是发现问题就解决问题，这才是我们的做事之道。\"
肖剑一不自觉地挺直了背脊，但语气仍带着犹疑：“那可是供销社啊。我们集团虽然发展不错，但和人家比起来，体量上相差实在太悬殊了！”
垄断性的产业就是香。
此时，全国共有三点五万家供销社，如果把所有经营点全都算上，那数量更是高达六十万个。
就在七八年，供销社的销售总额多达六百个亿，妥妥的行业巨无霸。
涂志明走回茶桌前，慢条斯理地续上茶水：“先是跑到中央告状，现在又暗中威胁地方政府，尽耍这些小把戏。”
他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肖主任，你说以他们的体量，真想掐死我们易如反掌，为什么不下狠手呢？比如直接断了我们的进货渠道，那才叫釜底抽薪。”
肖剑一明显愣住了，眉头紧锁。
他低头盯着茶杯看了许久，茶汤里漂浮的茶叶渐渐沉底。
“我想不明白。”
他最终抬起头，眼中满是困惑，“断供明明是最直接有效的手段，他们为什么不用？”
涂志明啜饮一口茶水，信阳毛尖特有的清香在唇齿间蔓延。
这茶也是孙小红送的。
特意从河南寄来的新茶，芽头肥壮，白毫显露，确实不愧为十大名茶。
“答案就在'公家'这两个字上。”涂志明轻笑一声，“你要是能参透这两个字的真意，后面的路就好走了。”
肖剑一盯着杯中舒展的茶叶，忽然眼睛一亮，手指不自觉地敲了下茶几。
“想通了？”涂志明眼中带着赞许。
“明白了！”
肖剑一声音提高了几分，“供销社作为公有制企业，首要任务是服务民生。
它的商业竞争的手段十分有限，从明的来说只能向上反映，从暗的来说只能在物资调配上辖制。
如果下令断我们的供货渠道，那就属于明牌了。
要是因为它的挤压，把军民联合经营弄黄摊子了，它也不好交代。”
涂志明竖起大拇指：“分析得很到位。那你说说，我们该怎么破这个局？”
肖剑一思索片刻，语速渐渐加快：“我们可以通过军方渠道向上反映，把供销社的小动作摆到台面上。
他们绝对不敢和中央政策对着干，这样问题就能解决。”
涂志明却摇了摇头：“这法子治标不治本。”
他端起茶壶又给肖剑一斟了一杯茶，“强行压服只会适得其反。
供销社这样的行业巨头，就算明着不敢做什么，暗地里使个眼色，就够我们喝一壶的。
到时候必然处处掣肘，举步维艰。”
“那该怎么办呢？”
“和为贵！”涂志明道，“我可以给你提供个思路，具体怎么操作你来把握。”
肖剑一从衣兜里掏出了小本本，认真道，“总裁您说！”
涂志明暗自好笑，心说我还说个屁啊！我这边刚说提供思路，你那边小本本就掏出来了，我不信这事儿你解决不了。
不过戏已然开始演了，硬着头皮也得演完。
清清嗓子，故作深沉。
“一叶知秋处，利动人心时。
局中藏天地，破在未破间。
借势如引水，柔进百钢摧。
共生即菩提，商道即人道。”
既然要装，就装个大的，涂志明随口就来了一首后世烂大街的经商秘诀。
心说你不是喜欢拍马屁吗？我看你这下怎么接。
哪知道肖剑一认认真真的把几句诗记录了下来，然后清清嗓子道：
“总裁，您的意思是不是说，‘要洞悉人性根本，方见博弈真章’；
最高明的破局，其实是重构游戏规则；
以体系之力化解对抗，四两拨千斤；
所有商业终局，都是人与人的共舞。’”
涂志明真的被惊到了。
那震惊的程度，就跟看到学霸三秒钟就解开了自己熬了一宿才想出来的数学大题一样。
真没想到还有人能这么厉害，这哪是人才啊，简直就是奇才。
他赶紧灌了一大口茶水，这才勉强压下了内心的震撼。
知道学霸很牛，但没想到学霸这么牛。
就这种人，只要给个合适的平台，那不得一飞冲天啊。
可现在呢，却在这儿跟自己玩猜谜语。
涂志明不禁感叹：“自己还是小瞧了天下英雄啊！”
亏得自己还在那儿一直端着，其实在人家面前，估计幼稚得跟个孩子似的。
仔细想想，他算是明白了，这肖剑一哪里是解决不了问题来求教啊，分明就是担心自己太出风头，怕事情解决得太好惹人众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