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雁走出伏府时，整个人那叫一个眉开眼笑，喜气洋洋。
江艾、江念还有江安已经借来板车等在侧门不远处的巷道中，为了一起回村的约定，他们紧赶慢赶才结束手头的活计。
“雁雁姐，你领到什么好东西啦如此开心？”江念看江雁的步伐里带着隐隐的跃动，有些好奇。
江雁故意卖弄关子：“现在不说，等我们回村就知道啦。”
今年年节只有江愿和江念兄妹俩回东山村过，余钱婶因为收到江富叔受重伤滞留在某处休养的消息，特意托了关系随送物资的队伍过去看顾，短时间内无法回来。
一个半时辰后，几人相聚在江旺家中烤火。
江雁从怀中掏出一只布袋打开：“当当当——两斤棉籽。”
两斤棉籽不多，连一亩地都洒不太够，但这意味着“明年我们可以光明正大的种棉花啦！！！”
今年东山村人在自家后院还有地垄里偷偷种过十几株，找的借口是去年收棉花时有意外掉落的种子。但就这么几株，想积攒出可以制成保暖衣物的棉絮量以及收集更多的种子，十分困难。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转机，正好可以混入大家偷偷隐下的一些棉种，才一年，活性不至于降低太多。
至于是不是别有所图，江雁懒得琢磨，反正大水真来她想挡也抵挡不了。
……
年节第五日，在村中值守的百二走进江雁家中，“你还记得自己当时怎么进的中原府吗？”
江雁不假思索道：“走了某条山道，沿着山道一直走，然后从最近的岔口下去就到了。”
“哪条山道？”
“我不清楚。”
百二质疑：“你过目不忘，怎么会不清楚呢？”
江雁两手一摊：“当时我有好长一段时间处于昏迷状态，不知道怎么走多正常。”
不死心的百二让江雁将完整过程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最后听到她下山直接进到了沛山镇，更是可惜，“怎么就记不清楚了呢！”
江雁有些无奈：“就那么一条山路，你们完全可以重走一遍，而且更靠谱。”
百二胸口一梗：“我们也想啊……可之前大旱，林木成片枯死又遭焚毁，还有许多百姓进山掘食，山道被破坏的不成样。后来长满灌木山道消失，现在山中又大雪封路，我们没辨别出方向。”
“那是挺难的。”江雁听着就觉得难搞，点头不过两下又抓住了疑点，“不对，你们手里有舆图，对照着找怎么会出错？”
百二：“你又不是没见过以前的舆图什么样……我们派出去好几拨人手，要么误入深山，要么进入中原府差点被发现。”
“呵呵。”江雁尴尬一笑，原来他们手里只有旧版的舆图啊，难怪容易迷路。
江雁见过以及经她手补充修改过的旧制舆图不下十张，所绘的全都是各郡县及主要干道。但实事求是说，画得确实粗糙，非常粗糙。
考虑到这个时代没有先进的技术探测翀山山系到底绵延多远，有多少座山脉，具体走向如何，江雁并不强求能够按照比例尺精准还原。
但人工开拓出的山道绝大多数在山系的边缘，这样的前提下连方位和标志物都极尽简略，一度让她怀疑到底是谨防机密泄露还是能力不行。
应该是担心被敌对势力窃取然后直捣中心吧……江雁看着百二迫不得已递送过来的翀山舆图，连接河定府和中原府的翀山山脉间，仅有一条曲折的线条表示曾经拓出的山道。
江雁思索了一会儿，实在无法还原自己当时的路径。她指着其中一条支线说：“我当时应该是从这儿下到沛山镇的，但拐进岔口就直接下了山，不用再翻上一座。”
指腹下，是交叠的两座山峰。
又过了许久，勉强达成来意的百二离开江雁的小院，江雁慢慢喝下一杯热水，突然觉得自己饥肠辘辘。
她走进厨间随意做了碗东西垫补，江愿已经闻讯赶到，“没什么紧要事吧？”
江雁面色稍暖：“不好说。”
府里极大可能要剑指京都，绕开中原府出其不意的那种，但明显命令下得突然，前期准备不足，现在有些抓瞎。
……
江雁裹着厚厚的花色狐裘，被一左一右看似搀扶实则拎起在山间快速挪动时，脑中只有一个想法：真着急，也真信任她啊，都不再找找本地熟悉路况的山民。
这是年节前的第二日，江雁被紧急送到河长郡和河阳县之间，重忆当时的路途。
鼻息间的热气让眼睫挂上了冰霜，许久后江雁示意身边的人将她放下，随后指着下方反射出日光的冰面道：“我当时就是顺着这条河一路往下漂的。”
百二探头望下：“落差蛮大。”
“嗯，我也觉得自己命大。”江雁仔细观察了一下身后，询问道，“我们就不下去了吧？”
身后的树看着才长成几年，树干只有碗口那么粗，要是他们把绳子绑那儿往下下，中途直接折断的风险很大，而且底下的冰面也不知道有没有冻实。
领队的人瞧了一下河流流向：“我们走这边。”
不知走了多久，山林中的天色已经黯淡下来。
走至一片空旷的河滩，江雁环视四周，突然说道：“我可能是漂到这里然后被人捡走的。”
领队估量了一下此处水位，觉得她分析有理，众人闻声很快行动起来。河滩边上是无尽的碎石，如果在这附近铺了路，很大概率会用上。
部分人燃起篝火准备驻扎，剩下的人则在东南方向挑了几处，扒开积雪查看痕迹。
小半个时辰后，寻路小队面临两个抉择：走东偏小半南方向，还是东偏大半南方向。
东偏大半南方向与河水流向在目之所及处基本一致，见领队拿着翀山舆图研究打算确认大伙当前的落点，百二不由自主晃到江雁身边：“你觉得走哪一条道？”
“我觉不出来。”江雁手持火把时不时贴近地面妄图将寒意燎尽。
她有句话憋在心里许久了，这会儿对上从未经历过的恶劣条件，终于忍不住吐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