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娆不知道祁狅为什么多此一举。
既然都认出她了，又为什么不马上和她相认？
难道他也和自己一样“近乡情怯”，心里充满了忐忑？
“这样吧，老奴现在就给您安排马车，送您回府。”
胡嬷嬷满脸喜色，语气里带着一丝急切。
奚娆却淡笑着摇了摇头，“不急，我都进宫了，哪能不见阿湛一面就回去呢。”
胡嬷嬷心道也是，叹了口气说：“皇上这一年来过得也很辛苦，政务繁忙，还要兼顾课业，蒲老先生还时常劝他休息，但皇上每天都像提着一根弦，半刻也不敢松懈。”
奚娆听后更觉心疼，眉头微皱。
“我想去看看他，劳烦嬷嬷帮我安排，不要惊动到旁人。”
胡嬷嬷明白，奚娆应该是对自己的归来另有安排，事先不想让旁人知道。
她点了点头，转身去准备了。
一刻钟后，勤政宫内多了一位端着茶水和点心的宫女。
她样貌平凡，身段高挑，气质清冷，瞧着与其他宫女格格不入，但却莫名地令人信服，不敢轻易招惹。
阿湛穿着明黄色的朝服走进来，小脸紧绷着，有些不悦。
萧赦和称心总算是走了，他本来应该轻松很多，但前方探子来报，他们的队伍还没出边境，北萧的杀手就出现了两拨。
“哼，这是有多害怕他们回去？敢在南祁的地界上动手，故意挑衅朕？”
阿湛低声自言自语，尽管已经竭力克制，但脸上还是写满了怒意。
奚娆嘴角不自觉上扬。
阿湛再稳重也毕竟还是孩子，眼下没有大臣，这脾气就暴露出来了。
她看了一眼托盘上的糕点，挑了一盘阿湛最喜欢的，递到他的手边。
“别生气了，吃点东西吧。”
阿湛皱了皱眉，语气不耐：“朕不是说过不喜欢这种甜腻腻的红豆……荷花酥？”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愣住，猛地抓住了奚娆的胳膊。
眼神里满是疑惑和震惊。
“你是谁，为什么看着这么面生？新来的？”
奚娆没有点头，而是大胆地直视了过去，“皇上让她们都退下，我就告诉你。”
旁边的宫女都惊呆了，这个新来的女子胆子未免太大了，她难道不知道皇上虽然年纪尚小，脾气却非常不好吗？
她自己得罪皇帝也就罢了，可她们是无辜的呀，万一皇上迁怒……
完了完了，她们的日子要到头了！
正当她们惶恐地打算跪地恳求皇上饶命时，却听见一声怒斥：“退下，你们都退下！”
阿湛死死盯着奚娆的眼睛，脸上的神情已经从惊讶、迷惑化为了此刻的震惊：
“你……你难道……”
奚娆晃了晃手臂，声音轻柔得不像话。
“阿湛，一年不见你的力气怎么长了这么多？娘亲的手都要被你掐断了。”
阿湛的眼前蓦地闪过一道白光。
他控制不住地探出手，慢慢抚摸上奚娆的脸，手指越来越抖。
果然，摸到了一个突兀的缝隙。
眼眶骤然变红，阿湛紧咬着嘴唇，哽咽地扑过去，紧紧地抱住了奚娆。
“娘……呜……”
奚娆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温柔而坚定：“阿湛，娘没死，娘回来了。”
一滴眼泪从奚娆眼角滑落，砸在阿湛的额角。
他终于咧开嘴角，埋在奚娆怀里放声大哭。
“你怎么才回来……每次昶儿和鼎鼎问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对他们解释……呜呜……娘你没死，太好了，太好了……”
察觉到他浑身战栗，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奚娆只能一下又一下轻轻抚摸他的脑袋，语气里满是歉意。
“对不起，是娘不好，让你们担心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湛总算止住眼泪，抬起了头。
他不好意思地看着奚娆被他糊满了鼻涕的衣襟，涨红了脸：“我，我让胡嬷嬷送一件新衣裳过来。”
随后，他拽着奚娆坐下，絮絮叨叨地问起她这些日子的遭遇。
“我不管，娘得留下陪我吃过晚膳再回去！让昶儿和鼎鼎等会儿，他们可有一晚上的时间可以腻着你。”
阿湛难得撒娇。
揪着她的袖子，怎么也不肯撒开。
奚娆笑着刮了刮他的鼻梁，宠溺道：“好，你是皇帝，你说了算。”
*
祁狅在公主府的偏院，坐立不安。
每隔一会儿就要起身走到门口，聆听外面的动静。
王戌吊挂在窗口，也好奇地跟着他往外看了好几遍。
“殿下这是在等人？”王戌忍不住问。
祁狅气结，语气里带着一丝烦躁。
“怎么可能，我能等谁。让你去查的事情你查清楚了吗？那个叫女菀的宫女，到底是怎么进宫的？”
王戌眉眼含笑，语气轻松：“属下今日休沐，殿下您忘了？您可是亲口给了属下十天的婚假，这才刚休了一半呢。”
经过他不懈的努力，终于打动了黑妮。
两人前几日刚成婚，不想突然被祁狅叫了回来。
祁狅烦躁地皱起眉头，“就查这一件事，假期给你延长一天。”
“真的？好，那属下这就去！”王
戌笑眯眯地窜上了屋顶。
但他很快身形一顿，俯身往下看去，就见绿雪捧了一个檀木盒子朝这边走了过来。
绿雪敲了敲房门，表情似有不愉。
“陈公子，宫里胡嬷嬷派人特意送来了一样东西，说是女菀姑娘送给您的。”
祁狅皱了下眉头。
今天的女菀的出现搅动了他的心绪，他敢基本肯定她就是奚娆，但如果他的感觉有误，她不是呢？
在完全确认之前，他应当矜持一些，可她主动给自己送东西……
他挣扎片刻，到底还是按捺不住心里的渴望，命书童打开了房门。
绿雪冷着脸把盒子塞给书童，语气里带着一丝质问：“陈公子今日可是在宫中见了什么人？”
祁狅叹了口气，“是，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
绿雪对奚娆忠心耿耿，自然不希望他背叛奚娆。
可倘若奚娆真的回不来了，她这要求就显得有些过分了。
祁狅支开书童，把盒子抱在手里。
打开后，他伸手触碰，却好似触电那般，立刻缩回了手。
这……莫不是奚娆的明衣。
他曾偷偷私藏起来的那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