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神情腼腆，“孙儿没见过太多小姐，只知道崔小姐很聪明也很漂亮……前些天她们的精算社和国子监丁班比赛数算，完胜丁班，据说下个月挑战丙班了。”
看那张红到耳根子的脸，倒真像是少年情动。
王皇后不动声色提醒他，“怕是要让你失望了，前些日子本宫还听郑夫人说，要替郑长宁聘娘家侄女为妻。崔家这一辈只有这一个女儿，她们两家数代姻亲，崔家对郑长宁也很满意。阿珣如果是想找助力，或可一试，若想夫妻一心比翼和鸣，还是要问一问崔小姐的意愿。”
皇后话说的委婉且明白，小六阿，你要是看上了崔家的助力，你就去抢。如果是想过和美小日子，那最好是两厢有情。现在摆明了崔家很满意郑长宁，你喜欢崔小姐，崔小姐不喜欢你。
六皇子脸色白了白，咬了咬唇，不知道要怎么表达了。他还是太年轻，在太后和皇后面前藏不住心思。
崔敏舒他或许真的喜欢，但崔家的政治资源他也喜欢，在明知道崔敏舒不喜欢他的前提下，这个选择尤为重要。
见他一时答不上来，太后和皇后已经失望了，太过优柔，心机有，手段差，身份排行没有优势，本身也没入朝臣之眼，难难难。
“你先回吧。”
太后发了话，六皇子只得先走，出门前听到了太后几不可闻的叹息，心里一紧。
太后还在和皇后对话，她们既是姑侄，也是婆媳，同为王家女，自是比和皇帝还亲密。
太后道：“这个孩子是我看顾长大的，按说他心里也应该明白，我对他有天然的倾向。可看他这个样子，心里想什么，还遮遮掩掩，没一点痛快样子，倒不及皇帝当年十分之一果决。”
当年他想让亲儿子娶侄女，亲儿子不愿意，最后是庶长子主动求娶，实现了皇家和王家的又一代联姻。
王皇后是比皇帝大六岁，长得也不漂亮，可这又如何呢？她姓王，是王家女儿就够了。皇家哪里需要情爱？
皇后道：“他还小，不擅长表达心里真正的想法，不想在明确知道我们的意思之前，暴露自己对皇位有企图，还想用喜欢包装一下。”
“你看他那扭捏的样子，装太过了，也不怕别人都信了他对皇位没兴趣，反而不支持他了。还不及睿王，永王，明头顺脸的争，虽然运气是差了点，每次都怼到皇帝马蹄子上。”
姑侄两个相对无言，争来争去，没有她们王家的血脉，也没有意思，而她们王家，也没有合适的女儿再嫁入皇家。
“你呀，也真是命啊，怎么就生了三个都是女儿，就连想赖皇帝不宠你都赖不上。”
王皇后也很委屈，是她不想生儿子吗？怀一个是女儿，怀一个是女儿，生完八公主后，直接拉闸了。
“芙儿……还是不肯找个人嫁了吗？”
说到王芙，更是王皇后的痛。
“她不愿意。她说没有哪个男人是真心喜欢她的，但凡答应了娶她，图谋的就是她身后的右相府和帝后的恩宠。再说她也不能生孩子，后面男人纳妾生子，还得让她出银子养活，膈应的很。”
“你没告诉她可以去母留子？”
“怎么没说？大嫂也说，我也说。可她说啊，一个男人如果真的为了荣华富贵，杀了一个替他生儿育女的人，那心肠之歹毒与畜牲何异？这样的男人，难保哪一天功成名就了连她也不放过。她还用建安伯的前女婿金士钊做例子，母后你说，她已经活的这么通透，儿臣拿什么来劝服她？”
太后也是叹气，“高官勋贵子弟不愿意娶她，寒门凤凰后患无穷，也确实难办。这世上男人多寡情薄幸，鲜花一样的女子看久了还腻，何况芙儿她……唉……”
话茬子一说开，皇后又倒了一肚子苦水，“和芙儿比，昭华倒是活跃的很。她去年看上了郑长宁，被她父皇骂了一顿收敛了。年前宫宴，又看上了郑久安，后面听说郑久安有嫡子，她不想当后母。再后来，她又瞧上了郑长治，现在郑长治已经做了户部侍郎，天人之姿，怎么可能愿意娶再嫁妇？她又转回去纠缠郑久安了。虽然我是一国之母，也觉得羞臊。”
三个女儿里面，最让人头疼的就是昭华。她自己草包一个，除了有个嫡公主的名份，啥啥不行，性子野蛮跋扈，人还花心，前前后后就围着亲兄弟三个左右摇摆，偏偏人家还都不喜欢她。
“不能再让她这样了，秋试之后，挑个差不多的，打发出去外任算了。”
皇后也是没办法，都是自生的，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可她怎么计，也有计不到的地方，例如左相府。
她不可能逼迫郑家子娶她的女儿，否则明年她可能没有女儿了。
太后又想起一事，“昭悦也不小了吧？”
皇后眨眨眼，岂止是昭悦，还有昭翎，她们都是去年及笄，今年都十六整岁了，是该挑驸马，虽然昭翎不是她生的，但她是皇后，这都是她的责任。
“陛下去年就说过，可事情太多，一年年的耽误了，我马上散出消息去，今年给她俩定下来。”
公主择婿也不是小事，太后和皇后是能做主，但也不能越过皇帝私下就定了。皇后又坐了一会，就去请示宣宁帝。
御书房里，宣宁帝刚刚见了鸿胪寺卿，表情凝重。
皇后进去时，他还望着御案上一封国书出神。
待皇后说起给三个公主一起择婿，宣宁帝抬起了头，“先别忙了，等过阵子再说。”
“怎么了？”
宣宁帝举起御案上的金红国书，“西昆仑国王太子前来求娶大越公主，再有十天就到上京了。她们三个暂时都是备选人。”
皇后大惊，“陛下，这怎么能？咱们大越是上国，愿意嫁公主就嫁，不愿意嫁，随意打发了就是，何至于……”
宣宁帝道：“别的小国或许可行，但西昆仑国常年供应大越粗盐，大越三成粗盐需求都要靠他们，这次昆仑王口气强硬，不嫁公主过去，以后就断了粗盐供给。”
“这怎么这么突然，前些时一点消息都没透露。”
按说要结两国姻亲，应该是提前一两年就有沟通才对，西昆仑商队一年两趟送盐，也没捎过一封国书过来。
“这可能和西昆仑国去年发生的叛乱有关，昆仑王希望朕出兵帮他们平叛，朕一直没有答复。如果两国联姻成功，则可能叛军畏惧，主动投降。”
皇后不是普通后宅妇人，政治局势她都懂，要她是西昆仑王，她也这么做，可其中有她的女儿，肯定不行。
“昭华和昭悦，我都不同意。”
那就只有昭翎了。
宣宁帝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