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连老子都没把握能囫囵个走出去的鬼地方!你来了能干什么?添乱吗?!啊?!”
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张若尘脸上。张若尘低着头,一言不发,任由师父斥责。
他知道,师父这是关心则乱,此地的凶险,恐怕远超他之前的预估。
旁边的关石花终于放下了碗,用烟袋锅敲了敲桌角,语气不咸不淡:“行了,老牛鼻子,骂两句得了。”
“孩子大老远跑来,饭都没吃一口,你先让他喘口气。”她虽然语气平淡,但能在这个时候开口劝张之维,已是给了不小的面子。
那灵云大师也打了个圆场,唱了声佛号:“阿弥陀佛,通天师兄,息怒。”
“若尘师侄既然能到此地,想必也有其缘由。”
“不妨先听听他怎么说?”
张之维重重哼了一声,胸口起伏了几下,显然是余怒未消,但总算暂时压下了火气,重新坐回马扎上,一双眼睛却依旧死死盯着张若尘,仿佛要把他看穿。
“说!给我一个不立刻把你捆起来扔回龙虎山的理由!”
张若尘这才抬起头,目光平静而坚定,他先是对关石花和神僧投去感激的眼神,然后看向张之维,缓缓开口:“师父息怒。”
“弟子贸然前来,绝非逞强或儿戏。”
“弟子是听闻此地异状,联想到另一件极其相似且关联可能极大的事件,心中不安,特来禀报,并希望能尽绵薄之力。”
“另一件事?”张之维眉头紧锁,“什么事能比这里还邪门?”
“是关于一位前辈的求助。”张若尘深吸一口气,用传音的方式,说出了那个名字,“弟子前来此地之前,接到了张镇岳前辈的紧急传讯。”
“张镇岳?”张之维闻言,眼中精光骤然一闪,身体微微前倾,“你说的是……”
随后左右瞅了瞅,用同样传音的方式开始和张若尘秘密交流起来。
关于张镇岳,这毕竟是属于天师府的隐秘,还是能够不让外人知道,就不让外人知道为好,以免到后来横生枝节。
张若尘瞧着师父的模样,很快就再组织了一下语言,将莫里镇近期发生的村落成规模诡异消失、时空壁垒不稳、张镇岳推断有“外魔”窥伺并试图渗透的情况,简明扼要地叙述了一遍。
尤其强调了那种“毫无痕迹、生灵连同存在感一并被抹除”的特征,与眼前这个东北小镇的消失案,几乎如出一辙。
“……镇岳前辈倾尽全力,也只能延缓其侵蚀速度,判断照此下去,莫里镇最多半月便会崩解。”
“他通过信物向我求援,希望能够多个人多条思路,弟子在赶去莫里镇了解情况后,立刻联想到了师父您曾提及的东北小镇事件。”
张若尘语气沉重,“两者太过相似,弟子怀疑,这并非孤立事件,很可能是同一种未知的、可怕的‘存在’或‘现象’,在不同世界层面的同时发作!”
“莫里镇空间薄弱,是依附于现实世界存在的,或是其最先突破的点,但现实世界,也绝非安全!”
他将那枚散发着微弱空间波动的小木牌双手呈上:“此乃镇岳前辈所赠信物,可作凭证,亦可用于紧急联络。”
张之维接过木牌,手指在其古朴的纹路上摩挲着,感受着其中蕴含的、与他同源却又更加古老精纯的龙虎山炁息,以及那隐晦却真实不虚的空间坐标和求救讯号。
他脸上的怒容早已被前所未有的凝重所取代。
关石花和灵云也凑近观看,感受着木牌的不凡,但却瞧不出个什么,毕竟师徒两人说悄悄话,可是完全避开他俩的。
院子里一片寂静,只剩下锅灶里柴火燃烧的轻微噼啪声。
张若尘带来的消息,无疑像一块巨石投入本就深不见底的潭水,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张之维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将木牌递还给张若尘,他抬眼,目光深邃地看向自己这个最小的弟子,眼神复杂,有责备,但更多的是一种沉重的认可。
“你小子……倒是总能撞上些了不得的事情。”他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许多,“先是剑阁,现在是……”
他顿了顿,继续道:“你所猜测的关联,可能性极高。”
“此地发生之事,我与关老、灵云大师探查多日,除了能感受到那种‘存在被抹除’的诡异空无之感,以及空间结构变得异常脆弱外,同样找不到任何实质性的线索、痕迹或者能量残留。”
“仿佛……是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规则’或者‘概念’层面的侵蚀。”
“在一点一点的把这个小镇从我们的世界抹去。”
关石花吧嗒了一口烟袋,吐出浓浓的烟雾,声音沙哑:“不错,老婆子我请了胡三太爷、常天霸几位老仙家亲自感应过,连它们都说,这不是寻常的妖邪作祟,更不是已知的任何一种空间法术或者诅咒。”
“就像……就像一张纸上的墨迹,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硬生生地‘擦掉’了。”
灵云大师也低眉道:“阿弥陀佛,贫僧以佛法感应,此地方圆数十里,竟无一丝残魂执念留存,这绝非正常死亡或空间转移所能解释。”
“仿佛那些消失的生灵,其存在的一切痕迹,包括因果、记忆的载体,都被彻底从这片天地中剥离了。”
三位顶尖人物的证实,让张若尘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所以,你明白我为什么不想让你来了吗?”张之维看着张若尘,“面对这种未知的、可能涉及更高层面力量的东西,人多未必有用,反而可能成为‘它’新的目标或者养料。”
“我们在这里,也只能是尽可能地加固周围空间,延缓其扩散,并试图理解其本质,但收效甚微。”
张若尘迎着师父的目光,坚定地道:“弟子明白此地的凶险。”
“但正因其未知,才更需要从各个角度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