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雾的黑眸幽幽，他看着她，眸光极沉，里面似乎有着千言万语，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他抬起手，大掌轻轻地覆上她的手，声音低低的，“芒芒，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了。”
胡思乱想。
宋芒芒喃喃地念着这四个字，越念越是可悲。
在选择和江雾摊牌之前，她也是做过了各种设想，最好的想过，最坏的也想过，甚至于都想到……出现最坏的结果，她该怎么应对。
她真的都想得好好的了。
可真正面对的时候，所有的应对策略，都变成了泡沫。
人的感情到底不是计算精密的方程式，根本不可能有固定的应对办法。
她现在心痛欲裂，就算理智告诉她，她要冷静应对，她也根本……冷静不下来。
宋芒芒努力地深呼吸，她仰起头，强行将眼泪压了回去，半分钟后，她重新看向江雾，沙哑着嗓音开口，“好，既然你不想和我讲道理，那我就不和你讲道理了！”
“江雾，你不是说，想要我们以后好好地过日子吗？你不是说，你爱我吗？你不是说，你爱我们的宝宝吗？”
“现在孩子没了，我很痛苦，我要你为我们的宝宝讨回公道，我不管证据足不足，我就认定了是周怡做的，我要她付出代价，你能做到吗？”
顿了下，她嘲讽地补充了一句，“江雾，你也别告诉我你做不到，你江雾想要一个人付出代价，那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江雾沉默地看着她，久久不语。
偌大的病房安静了好一会儿，细针落地可闻。
宋芒芒没有能够等到他的答复，可他的沉默，已经是答案了。
他不会动周怡。
甚至，他会护着她。
宋芒芒忽然间有些喘不过气来，就像是被人掐着脖子一样地难受。
两年前的事情之后，她就一直警告自己，不要重蹈覆辙，不要再爱上这样没有心的男人。
在这段婚姻里，她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步步为营。
若不是江雾的锲而不舍，一步一步软化她的心，她根本不可能再让他冲破她的心防。
殊不知，又是一场大大的骗局。
他的演技，甚至比两年前更加精进了。
宋芒芒重重地吞咽着唾沫，压抑着难过，眼泪死死地困在她的眼眶中，怎么也不愿意落下来。
她死死地瞪着他，一字一字地再次开口，“江雾，我做不到你在我身边，心里还念着另外一个女人，我也做不到和别的女人分享一个老公，如果不是我自己的，我不会要！”
她用力地咬了咬下唇，继续说着，“我和周怡，你只能选择一个！”
江雾还是那样沉默地看着她，不发一语。
宋芒芒在心里默默地数。
十。
九。
…
三。
二。
数到这，她的眼睫毛颤得厉害，她看着自己抓着江雾手的手，她那么想要努力地抓紧，那么不情愿放手。
可是似乎……她抓不住他了。
一。
宋芒芒的指尖，缓缓松开，而后，决然地抽了回来。
她动了动唇瓣，想要说话，可喉咙酸涩不已，话语尽数被堵着，她唇瓣张合了好一会儿，才生生地挤出几个字，“江雾，你选不了，我替你选。”
“我们……”
她的手，无意识地捂住了心口，那儿揪痛得厉害，让她都有些坐不住身。
她死死地摁着心口处，将话语清晰地说完，“离婚吧。”
江雾垂下眼皮，望着她苍白的侧颜，他抿了抿薄唇，最终出了声，“你想好了？”
结婚期间，宋芒芒也曾提过好几次离婚，可每一次提，他都很生气，都会反驳回来，甚至不允许她再提。
而这一次，他却只是这么平静地问：你想好了？
因为孩子没了，她也跟着没了利用价值，就可以过河拆桥，抛之脑后了，不再需要和她演戏了是吧……
宋芒芒的手揪紧了杯子，她抬眸看向他，回：“是，我们离婚。”
江雾的黑眸对上她的，默然两秒，他吐出一个字：“好。”
干脆利索，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呵。”
宋芒芒也很惊讶，自己这种时候还能笑得出声，可她确确实实笑了，“江雾，所以周怡说的，你一直在等她，是真的。”
“还有，因为她不能生育，所以你不得不让我生孩子，为了给你们的爱情铺路，我就成为了你们的生育工具，是吗？”
“所以这个孩子没了，你也不伤心，啊，我活下来了，你很失望吧？不然，你连我都不需要敷衍了呢。”
然而无论她说什么，江雾的脸色都没有变化，也一直没有说一句话。
到了这一刻，她若是还不懂，就真的是自欺欺人了。
她不想要看到他，和他待在同一个空间，她都呼吸不过来。
宋芒芒声音猛地尖锐起来，“江雾，你给我滚！”
说着，她一把抓起床头柜上放着的水杯，重重地朝着他砸了过去，“滚！”
江雾也不知道是没躲，还是来不及反应，那水杯砸中了他的额角，他轻蹙了一下眉心，却没有吭声。
水杯落地，玻璃立碎，散得四分五裂。
见着她情绪越来越激动，江雾到底转了身，迈着长腿朝外走去。
宋芒芒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至门口，她心里有着什么东西，也在同步跟着消逝。
江雾的手放在了门把手上，原本要拧开门，蓦地，动作停住了。
随着他的动作，宋芒芒的呼吸停滞了下，眼神多了一抹很微弱的光芒。
他放下手，回过身，黑眸望了过来。
男人启唇，“好好休息。”
都撕破脸了，还会关心她？
宋芒芒咬着唇瓣，没有应声。
江雾默了一秒，接着说，“等你身体恢复了，你想什么时候离婚，给我打电话。”
原来……
不是担心她的身体，不过是怕她有什么事，没有办法和他离婚。
那么，她占着江太太的身份，他就没办法给周怡身份是吧？
真不愧是江雾啊。
清楚地知道……怎么样最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