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打着“赵”字旗的部队,在秋风卷沙中疾驰而来,阵势严整,尘烟翻滚,连天都像被压得低了几分。赵云飞立在阵前,望着那面旗,心头一阵莫名的悸动。那字的笔锋遒劲凌厉,竟与他穿越前亲手写过的极为相似。
“殿下!”秦琼策马而来,脸上带着凝重,“那支军队来势汹汹,不似王世充的旧部。属下查探,他们自称‘赵家军’,说是奉命来援李唐。”
“援军?”尉迟敬德冷笑,“我呸!这火光四起,半夜杀来,这分明是来捣乱的!”
李世民沉吟不语,目光扫向赵云飞,眼中那一抹冷意更深了几分。
赵云飞苦笑,摊开手道:“殿下别看我,我自己都想知道这哪门子的‘赵家军’。”
程咬金在一旁嘀咕:“世上赵姓的倒多得是,难不成都是你亲戚?”
“那我得是赵家坟头上长出来的。”赵云飞叹道,转头看向前方那越来越近的“赵”旗,“可这队伍的军容……不像土匪,更不像农民军。”
“像官军。”秦琼断言。
李世民脸色骤沉:“官军?谁的旗号?”
探马疾驰回来,喘着粗气报告:“禀殿下,那军自称为‘赵云飞义军’,说是受赵将军旧令,前来勤王!”
帐中一片死寂。
赵云飞只觉脑袋嗡的一下,差点当场摔下马。
“勤王?勤我个——”他咬牙低声骂出声来。
尉迟敬德拍着大腿哈哈笑:“哈哈哈,赵兄,你这名声大了,连自己都被你收编了!”
“闭嘴!”李世民冷声喝止,目光如刀。
赵云飞只得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抱拳道:“殿下,这事属下确实不知情。我若有半点私意,让天雷劈成灰!”
李世民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忽然淡淡道:“本王信你。”
“真信?”
“信你——现在说谎没意义。”
赵云飞心中苦笑,暗想:李世民这人聪明得要命,连信人都要留个伏笔。
——
很快,那支“赵家军”抵达营前。为首的是个三十余岁的将领,浓眉阔面,穿着一身旧甲,拱手道:“末将赵庆,奉赵云飞将军之令,特来助殿下攻取虎牢!”
赵云飞眯起眼:“赵庆?我不认识你。”
赵庆神情恭敬:“将军或不记得,小人乃河北之民。昔年将军于河间剿贼,救我全村百姓,百姓感恩,自立‘赵家军’,誓为将军效死。”
赵云飞满脸尴尬:“河间?那是我在河北和尉迟兄巡查时的那次……”
尉迟敬德顿时大笑:“哈哈,那次你还在村里喝酒误事,被村妇打了一个巴掌!”
“闭嘴!”赵云飞面红耳赤,指着赵庆问:“你们……有多少人?”
“不到三千。”赵庆答,“皆为乡勇,自筹粮草。”
李世民微微点头,眼神仍未完全放松。
“赵将军,”他缓声道,“既然是你的旧部,那此军便暂归你统辖。只是此事蹊跷,你要自行查明。”
赵云飞暗暗叫苦:“殿下这分明是要我自证清白啊。”
他只能硬着头皮应下,命赵庆驻扎偏营。那夜,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那三千“赵家军”的面孔——朴实,热切,却也透着一股野气。
“这时代……随便救几个人,就能弄出一支军?”他喃喃道,“这责任我可不敢认。”
——
翌日,李世民军与王世充正面对阵。虎牢关外,两军对垒,旗鼓震天。王世充亲自督阵,身披金甲,大声喝道:“李世民!你背逆大隋,自立门户,如今竟敢来犯虎牢!本王今日要你尸首不全!”
赵云飞站在阵前,看着王世充那油光水滑的脸,心中冷笑:“嚷什么嚷,你这老狐狸,嘴上喊得响,腿却在抖。”
他转头对程咬金道:“要不,咱也喊两句?显得有气势。”
程咬金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好主意!——王世充!你那胡子糊锅底的样子,我在三里地外都能闻见油烟味!”
对面顿时一阵骚动。
李世民抿嘴一笑,却没阻止。秦琼和尉迟敬德对视一眼,都忍俊不禁。
然而笑声未落,王世充挥手:“放箭!”
万箭齐发,遮天蔽日。
“盾牌——!”赵云飞大喝,拉过身旁士兵挡在一旁。箭雨如蝗,他肩上旧伤再被震开,鲜血流出,却依旧咬牙稳阵。
“殿下!敌军侧翼空虚,可趁势出击!”赵云飞喊道。
李世民一挥手:“依赵云飞计!”
秦琼率兵突击左翼,尉迟敬德从右侧冲杀,赵云飞亲率“赵家军”居中策应。三路齐发,杀声震天!
赵家军虽未经大阵战,却斗志高昂,冲锋时连王世充的铁甲兵都被硬生生撞散一线。
“好汉子!”赵云飞喊道,抡起长枪一阵猛扫。血光飞溅,他心中却一阵复杂。
这些人,是他无意之举换来的忠诚;可他们真要死在这儿,他心里也不是滋味。
——
战至午时,王世充兵败回关,关门大闭。虎牢坚守不出。
李世民命筑营围困,军心大振。赵云飞则趁夜召见赵庆。
“赵庆,我问你,你们真的是因我而起?”
赵庆郑重道:“将军当年一碗粥救百姓,百姓感恩戴德。此军名义虽属您,其实为护乡之举。”
赵云飞叹息:“可你们若败了,连家都没了。”
“将军错了。”赵庆目光炯炯,“有家无国,迟早也没家。”
赵云飞沉默良久,拍拍他的肩:“你这话说得比我透。”
——
然而正当他准备离开营帐时,外头忽然传来急报:“赵将军,有人潜入赵家军营中,被抓获!”
赵云飞一惊,赶忙出去。只见几个士兵押着一名黑衣人跪在地上,脸上满是尘土,却露出一双冷得渗人的眼。
“说,你是谁派来的?”赵云飞喝问。
黑衣人冷笑不语。
“搜!”
片刻后,一名士兵从他怀中掏出一块木牌,上面刻着一个字——“魏”。
李世民赶到时,赵云飞已经将木牌递上:“殿下,此人是魏王李建成的人。”
帐中陷入死寂。
李世民的手指微微一抖,眼神冷冽如刀:“看来……兄弟之间,也到了该算账的时候了。”
赵云飞心头一寒,忍不住插嘴:“殿下,咱这时候要是再打内战,那王世充可要笑疯。”
李世民看着他,目光深邃:“你说得没错。可有时候,不是我想打——是他们逼我。”
“那您打算怎么做?”
“静。”李世民目光投向虎牢方向,“让他们先动,我再收。”
赵云飞心里微微一沉。
他知道,这一仗,不止是虎牢关之战,更是李世民命运的分水岭。
而他自己——那个原本不该存在于此的“过客”,已经被命运牢牢扯进去了。
风声骤起,帐门被吹得猎猎作响。
赵云飞抬起头,看着那被风卷起的“赵”字旗,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殿下,”他低声道,“若这旗不倒,咱恐怕……要迎来更大的麻烦。”
李世民转身,眼神幽深如夜:“赵云飞,你怕的,可不是旗——而是命。”
赵云飞愣了一瞬,嘴角苦笑:“殿下,命这玩意,我早就不怕了。只是怕——这命不是我的。”
帐外,夜色如墨,一道暗影悄然掠过,直奔赵家军营方向。
而在那黑暗中,一只戴着魏王府指环的手,缓缓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