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猪大狗？这是我们乡下人说人已经长得够大的俗语，怎么被老师借去用了？解铃还需系铃人，老师好像也没有说错，做错呢，是她自己没有认真听课，把心思都放在别人的言语上，太在乎别人的看法了，才没法集中注意力听讲，主要的问题，还是她自己，如果学业优秀，谁还敢说她呢，老师肯定也会护着她的。”他为她心痛，但又找不出老师的错，既然老师没错，那不就是她自己的错了？这也真是没有办法的事，如果自己遇上了，也许还会学得更糟糕，做得更绝望。
“学习，学习，你老是讲学习！有几个是像你这么会读书的？这不是强人所难吗？老师没错？都是她自己的错？你不知道，老师说的话，有多难听！他们在办公室里还经常议论她，说什么‘胸大无脑’，营养都补到胸脯上去了，还说什么是不是吃多了豆腐渣，才补得这么有肉感，又说山里边的大白兔就是肥大，都跑到她一个人身上去了，看谁有胆量去掀开来看一看，你说，这是人说的话吗？”
“禽兽啊，禽兽，这就是真正的大猪大狗说的话，不是人话，枉为人师。可见，那时候的老师，真是鱼龙混杂，代课老师多，民办老师多，本身就没什么文化，只不过是比天天下地的农民多一点点知识而已。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比流氓还坏！唉！”他狠狠地踢了田埂边沿的蒹葭一脚，一棵蒹葭拦腰截断，雪花般的花絮砸在力莉的头上，又飞散开来。
“讨厌！啊，你，对着芦苇撒什么气？还砸到我头上来了，都是你们老师的坏。你不知道，还有的老师说得更出，我都不好意思说出来，简直是猪狗不如的禽兽呢。”力莉捧着自己的脸颊，显出没脸见人的样子。
“又不是你说的？有什么没脸见人？难道李玉英就说得出口，我真怀疑她也是没什么羞耻的人，跟你们说这些，叫我来，我也说不出口呢。”
“这你就不懂了。人家人都嫁了这么多年，还有什么不好意思，据我们听起来，她还说得有滋有味，好像是她的骄傲似的。真是人一嫁了，心就变了，什么难听的都敢说，也许是他的男人把她教坏了吧，呵呵，说到底，还是男人坏。对不对？你不要不高兴！”她拍去头发上的蒹葭之花，呼呼呼地吹着，在他眼前像蚊子一样飞舞着，却没有嗡嗡嗡的翅膀声，轻盈而飘逸，是没有冷的雪花，是没有嘴的蚊子，是没有根的精灵。
“你这么一说，让我想起了贾宝玉说的话，他说，女孩儿未出嫁，是颗无价之宝珠，出了嫁，不知怎么就变出许多的不好的毛病来，虽是颗珠子，却没有光彩宝色，是颗死珠子了，再老了，更变的不是珠子，是死鱼眼睛了。相比较而言，你说的话，比贾宝玉还有道理，还追根溯源，追究了变坏的原因，我一听，很有道理耶。我看哪，你没有看过《红楼梦》，却比我看过《红楼梦》还懂《红楼梦》，不知道你是怎么观察的，还真是懂女人的心呢。”他伸手抓住她口中吹过来的花絮，轻轻地揉成了虚无。
“哪有什么懂？还不是从她身上悟出来的。她还说，她还说，唉呀，真是难以说出口，怕你骂我。”她突然间扭扭捏捏，走路的姿势都歪歪扭扭了，脸红到了脖子之下，那里，原本在月光的映照下，一片雪白，像琉璃世界的天堂。
“我不骂你，怎么会骂你呢，怜惜你都还来不及呢，我越来越发现，从你的身上，可以学到书上所没有的东西。唉，我的社会经验少，确实是传说中的书呆子呢，你教我，我会感激你的。古代的经典着作《礼记》中也说过，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所以说，教学相长，教和学是可以互相促进的，老师和学生是可以相互成长的。我可以教你，反过来，你也教了我，这都是互相学习，互相进步的。我看，什么难听的话，只要客观地去看待它，不要被不懂装懂的半桶子水听到，就没有什么坏处，你说，是不是？”
“教你我可不敢！教错了你会打我屁股的！不过，你说的书呆子，确实越说越像呢。动不动就要引用古代的经典，谁懂得这么多？恐怕只有你自己懂了，不是我笨，是你太书生气了，呵呵，终于找到你不能打我屁股的理由了。”力莉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踩在高高低低的草蔸上，后边一挺一扭的，在草丛中留下了两个时而重合，时而分离的脸型，他突然有了一种要打它一下的冲动，呵呵，是她说的呵，可惜，手中没有教鞭。
“弟子不必不如师，打屁股也并不是儒家传道授业解惑的固有传统，我看吧，只有秦邦宁这个老校长喜欢打人屁股了，而且，经常是用手打，看他嘻嘻哈哈的样子，我就看不惯，没犯什么错，也要开玩笑地打人两下，说是跟学生打成一片，不知道怎么养成的这个坏习惯，好多学生还很喜欢他。”一想到老校长满头银发还嘻皮笑脸戏弄女学生的样子，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其他老师还附和着，真是岂有此理？
“谁喜欢他？我就不喜欢他，仗着自己是老村干部，老校长，照顾他喜欢的人，很多大人都要求着他的样子，普通话都不会讲，就喜欢嘻皮笑脸，说是打屁股，其实就是捏啊，摸啊，我就知道，他喜欢捏捡妹的，还搂搂抱抱，人家捡妹那么大了，我看也有十三四岁了，说起来，她也可能发育了呢，还特意叫她交本子。对了，你那时不还在学校吗？就坐在他的对面，你会不知道？”她侧着脑袋，严肃地看着他的眼睛。
“这个，当然，也是知道的，我……我以为是开玩笑呢，是我来之前的学校的风气……那个……捡妹呀，听说是他们家族中同一房的，算是亲人呢，这个，怎么讲呢，几乎是他们的家事了，不太好……”他吞吞吐吐地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