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妃真死了？”卢江蓠目露惊诧之色，有些难以置信的发出疑问。
绪灵点头，“是，圣旨已下，陛下已经让礼部着手安葬事宜，并告知了京城外的黎夫人和黎三公子，将黎妃遗体带出宫安葬，不入皇陵。”
卢江蓠恍惚的坐在木椅上，眼神低垂。
这不是她想要的吗？推动这一切的发生，要的不就是这样的结果吗？为何却没有丝毫欣喜之意。
她从嫁入瑞王府，踏入皇室的纷争，就知道她为的是卢氏一族的荣耀，和后位带给她至高无上的权利，可偏偏宫宴中的惊鸿一瞥，对萧延觐心生爱慕，开始奢望爱。
明明姑母曾与她说过，这宫墙如同牢笼，哪有爱。
也明明她傲睨一切，自信不疑，也曾不屑于宵小手段，也曾记得让自己清清白白，可如今，满心的妒意让她什么也顾不上，一心只想让黎青蒲消失。
这还是曾经的自己吗？还是她本就是这样的人……
目光恍惚中，一滴泪从眼眶中落下，绪灵看着她问道，“皇后娘娘，你怎么了？”
卢江蓠抬头看向天际，乌云阴霾，不见天日，让人心生压抑。
“卢氏一族的路怕是要难走了。”
黎青蒲离世之后，萧延觐以其挑衅皇权为由头，开始大肆行动起来。
利用各种手段和借口，对朝中的一部分老氏族展开了一场肃清。
而卢氏一族，也在这场风波之中未能幸免，随着时间的推移，卢氏的势力逐渐被削弱，往昔的辉煌渐渐远去。
仅仅只用了短短半年时间，朝中那些原本各怀心思、立场不一的大臣们全变成了对他忠心耿耿的忠臣。
朝堂之气大变，曾经那些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场面慢慢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群臣齐心协力，共同为壃国的发展出谋划策。
壃国也在萧延觐的领导下，各项改革措施得以顺利推行。当年萧延承推行困难的改革，如今已大力推进。
多年后的壃国，百姓们安居乐业，粮食产量大幅增长，商贸也逐渐繁荣起来，国家的财政收入不断增加。随着壃的日益强大，边境安宁，外敌再不敢轻易来犯。
黎青蒲离世的第五年，也是他登基后的第六年，昭治六年。
过几天便是沅光的生辰了，他命人打造了一副好弓箭做生辰礼物，沅光这小子和他当年一样，就爱这些玩意，宝贝的不得了。
不过今日可是听齐太傅说，沅光功课不认真，一心只想玩了，不细想也能猜到，现在的沅光一定在被二嫂教训了。
那年先帝崩逝，他登基后，便将二嫂和沅光接进了宫中。沅光毕竟是二哥的遗子，皇室血脉，二哥死的时候沅光才三岁，放任在外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放心的。
果不其然，一进宫门就听到了沅光背书的声音，二嫂则手握戒尺站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沅光大概是贪玩了，背的半半拉拉，极其不熟练，眼看戒尺就要打在身上，萧延觐赶紧唤了声，“二嫂。”
璟王妃赶紧收起戒尺，匆匆行礼，“臣妇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二嫂必不拘礼。”说罢，便朝沅光招了招手，“沅光，来皇叔这里。”
沅光小跑的到了萧延觐眼前，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期待的看着他，“皇叔是来带沅光出去玩的吗？”
萧延觐撇嘴摇摇头，“你功课不认真，可不能带你出去玩。”
沅光失望的拉下脸，略有抱怨道，“可皇叔，你教我的我都会了，母亲和太傅所教的实在无趣，我不想背。”
萧延觐叹一声气，耐心道，“沅光，凡事所学的终有用到的一天，没有无用的功课，明白吗？”
沅光是个聪明孩子，立刻点头，“沅光明白，沅光定好好学习功课，成为像皇叔一样厉害的人。”
沅光二哥长得真的很像，和看着沅光眼中闪烁的光芒，似乎看到了曾经印象中的二哥。
记忆中，二哥也曾这样悉心教导自己，如今他成为了二哥，去教导二哥的孩子。
有时候真的觉得这世界万般如同一个圈，兜兜转转，因果循环，一切皆有定数。
沅光去和张桓练习射箭去了。
二嫂如当年一般，为他沏了茶，说着一些家常琐事。
只是话题转到自己身上时，又好像回到了年轻时的样子。
还是和当年一样的话题，只不过如今二嫂提起来却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提及他的伤心事。
“黎妃已过世多年，皇后日日吃斋念佛，陛下如今这年纪，也该多多招揽后宫，为皇室开枝散叶才是啊。”
萧延觐微微垂下眼眸，那浓密而细长的睫毛轻轻覆盖住了他的双眼，旁人即便努力想要窥视其中的情绪波动，但也只能看到一片朦胧，无法看清此时此刻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陛下还忘不了黎妃吗？”
听到这句发问，萧延觐大方的笑了笑，“忘不了，我答应她了，不会忘记她。”
璟王妃微微蹙眉，劝慰道，“可黎妃毕竟已经逝世，你也总该过好自己的日子。”
萧延觐嘴角噙着笑，目光悠远的看着远处，许久，他缓缓道，“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我自有我的期盼。”
话已至此，璟王妃也不再多言。
当年因萧延珩的利用与诬陷，她也怨恨过黎青蒲，可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已想清楚当年的事。
这世间恩怨可了却，误会也能化解，只是可怜了这对有情人，阴阳两隔，再无重逢之日。
过了一会儿，萧延觐抬头看向璟王妃，“二嫂，若有一天我将皇位传到沅光身上，你可愿意？”
璟王妃显然被他的话惊到，一时反应不过来，只是愣愣的看着他。
旁人说此等话术，或许是试探、设陷，但萧延觐不同，他能这样说，心中必定已有此想法，他是真的想这么做。
见二嫂神情凝重，萧延觐则放松的笑了笑。
“二嫂你是知道的，我志不在此，这个皇位不是我想要的，壃国能有此盛况，是借了二哥的光，没有他推行的改革，就不会有今日的壃国。如今我想做的都已经做完了，我想要做回萧延觐自己。但二嫂放心，倘若有一天我真决意离去，我交给沅光的一定是一个国泰民安，平定无虞的壃国。”
璟王妃看着他，目光中流露出不忍。
那么多年的相处，他如亲弟弟一般，在眼前看着他长大，看着他成家立业，他是什么样的人，她也是再清楚不过的。
这些年他也是受尽了苦楚，她都看在眼里。
如今他有这样的想法，无关权位利益，她心中想的，便是希望他可以活的率真，再做回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陛下，您是陛下，你想做什么都尽可能的去做。我一个妇道人家，帮不上你的忙，但我相信，你二哥在天之灵，也会护佑你心想事成，他如果能看到你活的肆意开心，定是最高兴的。”
二哥的音容似乎就在眼前，萧延觐点点，这么多年沉寂黯淡的双眸，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我也相信。”
等壃国朝邦再稳定些，等沅光再长大一些，便是他可以离开之时。
那时候，他便可以去寻她了。
这次他没有忘记，他每天都会想她，牢牢的记着她，一定不会再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