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惊惶失措，下一瞬，萨拉契的动作更是令所有人骇然，他突然用匕首扎入自己的心脏，硬生生逼出心头血滴入祭台上。
“嘀嗒、嘀嗒……”
暗红的心头血不断滴入脚下，血色鸾鸟更添几许妖冶之色，似要腾飞升天。
他疯了!
所有人都这么认为，以身祭祀，数百年来，没有哪任圣子敢这么做。
祭台周围的空气仿佛被萨拉契的疯狂举动吓得冻结，众人呼吸停滞，只剩下心头血滴落的“嘀嗒”声在空旷的场地中回荡。
每一滴血的落下，都像是敲击在众人紧绷的神经上，带来难以言喻的震撼和恐惧。
“疯子!”
此时兰钰君的淡然全数瓦解，他从地上爬起来，狼狈地跨过满地狼藉奔向萨拉契，想要靠近他，但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某种力量在阻止他的靠近。
两三步的距离，他偏偏就是过不去，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束手无策。
兰钰君如玉的面孔上平静彻底被打碎，急切之色攀爬上眉梢，他抿唇低眸看着自己染血的手出了神。
萨拉契的脸色苍白如纸，但他的眼神却异常坚定，嘴唇紧抿着，仿佛在默默承受着无法言说的痛苦。
头顶之上，雷云仍旧在滚动咆哮，萨拉契承受着雷霆万钧的倾覆之势，强撑着身体顽强站在祭台之上。
“他、他就是个假的圣子，天神——发怒了!”
台下不知道是谁突然指着萨拉契声音颤抖地大喊。
这一声吼叫就似一颗石子霎然坠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花，原本被恐惧所震慑的其他人，此刻被这一声喊叫拉回了现实。
他们纷纷抬起头，望向祭台上的萨拉契，眼中充满了怀疑与恐惧，更多得是怨恨与绝望。
一双双愤恨的眼睛瞪着他，目眦欲裂，恨不得他去死!
萨拉契根本不在乎这些人的目光，也不在乎他们的议论，对这一切视若无睹。
随着心头血的滴落，那只血色的鸾鸟仿佛被注入了生命，羽毛更加鲜艳，狭长的凤眼凌厉嚣张，睥睨天下。
忽地，祭台震动不止，一声长唳响彻云霄，血红的鸾鸟倏然浮现在祭台上。
它震动庞大华丽的羽翼高声啼叫着冲破天际，腾飞升天，没入漆黑团云之中，转瞬间竟将紫色雷霆吞噬殆尽。
雷霆消散，天空中只余下浓厚乌云彰显着它刚才的存在。
鸾鸟腾飞翱翔，火红的焰色似燎原之火腾烧着天际，硬生生逼退沉重压抑的乌云，铺开一层浩浩荡荡的绯红浪潮。
祭台下的众人此时已经完全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他们忘记了恐惧怨恨，惊愣在原地。
兰钰君也惊愣在原地，他抬头望着那翱翔腾飞的鸾凤，清澈的眸底清晰倒映出诧异，他很清楚，以萨拉契的血不可能引起这种异象的发生。
就在此时，天空突然裂开条缝隙，一道耀眼的光芒从中洒下，笼罩了整个祭台，那光芒中，仿佛有一个巨大的身影在缓缓降临。
兰钰君瞳孔震动，如沉静的湖水掀起波澜，经久不息，他没有天降异象的喜色，反而因那虚影背后潜藏的气息而隐隐不安。
萨拉契没有注意兰钰君的异样，他看着那缥缈神性的虚影，苍白的脸上终于扬起一抹笑容。
左肩突然传来烈火灼烧的刺痛感打断他的喜悦，更让他忍不住发出闷声，他捂着肩膀呼吸逐渐加重，痛得额头青筋暴起。
浑身颤抖，冷汗淋漓，但整个人依旧坚挺地站立在高台之上，疼痛慢慢消失，萨拉契低头，透过早已经破损的祭祀服，看到了肩膀上傲然挺立的赤金色鸾凤图腾。
肩膀那被灼烧的感觉似乎还在，萨拉契情不自禁地伸手摩挲肩头，心头莫名有些怅然。
空中盘旋的鸾鸟在这时再次长唳，萨拉契下意识举目望去。
天际边黑云磅礴覆压着赤艳的火烧云，伴随着凤鸣之声，那道虚影化作流光共同消散在天际。
夜幕恢复宁静，空气中安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一片寂静。
萨拉契转身看向众人，目光沉寂漆黑，身上的祭服脏乱破损，头顶的银冠早就摔落在地，满头青丝在身后被风不断扯动。
“参见大祭司!”
有人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开了头，接二连三地便有其他人跪下。
大长老沉眸看着那些人，回过头深深凝视着萨拉契良久不语，萨拉契也隔着寂寥的夜色沉沉望着他，深邃的眼如黑潭般幽暗宁寂。
终于……
“参见大祭司。”
作为众长老之首也是权威代表的大长老跪了，他这一拜，俯身低头，也意味着从此以后族内的最高话语权的转移。
见大长老以臣服的姿态跪下跪了下去，几位长老面面相觑，即使再不愿意也只能紧跟着纷纷跪下。
于是乎——
“参见大祭司!”
此起彼伏的参拜声如海浪般汹涌澎湃，萨拉契站立在高台上俯视众人，寒风凛冽刺骨，可心却是火热的。
他从没有哪一刻觉得心情如此激荡过。
从前的他也如眼前的众人一样，低伏在他人脚下，而现在，他萨拉契站在这万丈高台之上，看着辽阔的天和无边的人才是真正的从泥泞里爬了起来。
掌心浸润的冷汗被风吹干，没人知道他刚才疯狂举动背后的忐忑和恐惧，萨拉契即使在害怕也绝不会在这些人面前露怯。
此刻他沉着气息，稳重得宛如老狗般冷肃地俯视这些曾经嘲弄、看不起他的人或恐惧或崇拜地偷偷望着他，臣服于他。
从此以后，萨拉契会是巫族唯一的大祭司!
萨拉契的目光转动，掠过狼藉的周遭和杂乱人群看向了唯二站立在众人身前的清俊身影。
萨拉契勾唇笑了，脸色苍白但笑得畅快，他望着那人精致的眉眼，仿佛隔着遥远时光与距离地缓缓伸出手，“你过来。”
兰钰君浓密纤长的眼睫轻微颤动，眼睑下的落影便如蝶羽似的抖动，他轻抿薄唇犹豫着。
萨拉契耐心十足，举着手静静看着他，璀璨星眸蕴藏着无限柔和。
兰钰君最终还是挪动脚步走了过去，当手触碰上萨拉契的手时忍不住轻颤，萨拉契迅速捉住他欲撤走的手，拉着他一起往前走。
兰钰君安静地跟着他，迈过跪俯的人群，两人的衣摆晃动起波澜，划过众人眼前，似丝线红绳紧密相连，纠缠不清。
和萨拉契一起站在高处接受众人的跪拜时，兰钰君平静多年的心此时荡起波澜，原来身处高位居然是这种令人忍不住着迷的感觉。
将一切掌握在手里，仿佛天地都触手可得，畅快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