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破碎的往事，被渐渐拼凑
“大小姐，路小姐，老爷他们恭候多时了。”季管家看着时隔这么久终于肯回季家的两人，面上的高兴丝毫没有加以掩饰，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比平时轻快了几分。
“辛苦你了，季管家。”路锦回了一句，而季萧也点了点头表示回应。
菜一道道的上来，季父季母看着分别坐在他们对面的季萧和路锦，两人都起身给他们夹着菜。
路锦微微的挑眉，她记得前几次在季家吃饭，身旁都是又佣人不布菜的，而且季家的餐桌礼仪也不能出现这种场景吧。
路锦望了望淡定吃下季父夹菜的季萧，自己也吃了季母夹的菜。
而路锦完全暴露在脸上的心思也被季母捕捉到了，她眼含笑意的看着路锦道：“今天不必这么注重礼节，都是一家人。”
季祈夜听着自己母亲的话，也算是接上了话，看着路锦说道：“是啊，以后常来。”
季祈夜说完也给路锦夹了菜放到她面前的盘子里，而星云也给路锦夹了菜并且说了句：“之前的事还是对不起你们。”
路锦看着这突然热情的一大家子，着实有点招架不住，下意识的看着季萧。
季萧给了路锦一个安心的眼神，不经意间看了除路锦之外的几人一眼道：“不用拘束，这是他们对你的歉意，接不接受是你的事。”
有了季萧的这句话，路锦点了点头，吃下了所有人夹的菜，但是也没有打算说什么。
因为她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着实有点不适应。
一顿晚饭就在一阵沉默里过去，夹菜的动作没有断过，但是也没有人开一句话头，除了客套没有人知道说什么。
此刻季父和季萧在书房，季萧看着墙上挂着的显眼的四个大字，顿了片刻。
而本来想跟季萧说去看看她外公的季父看着季萧的视线放在了“抱朴含阵”四个字上说了句：“突然觉得这四个字挺让人心静的，又叫人把它好好的装裱了一番。”
“从前您好像不喜欢这四个字。”季萧陈述的话里带着肯定。
“今时不同往日了，当初忽视的东西现在细细品味一番之后，发现颇有深意。”季父好像话里有话。
“嗯，您喜欢就好。”季萧不想再去提从前的事。
“我们父女之间没有好好的说过话，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季父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和季萧多说说话，他清楚季萧为什么决定今天回来吃饭，但是至少这是拉近他们距离的一小步不是吗？
“不敢，您想说什么我听着。”
季父看着眉宇里都透露着冷漠的季萧，想到了她的病情。
“你的病......怎么样了？”
他知道现在问这些无异于在强调当初自己对她做的事，但是他也确实没有什么可说了。
“很好，不会再吃那种药了。”季萧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只是下意识的带着对自己父亲的提防之意。
毕竟这种态度突如其来的转变，不知道在将来的某一天又会因为什么而动摇。
“我不是这个意思......”
季父听到季萧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开始不舒服了，他也是现在才彻底感受到，季萧对自己恭敬的态度里，疏离之意更甚。
“我和你母亲现在也管不到你和你弟弟了，你不想要季家，所以最近我把家族事务都交给了你弟弟。”
“嗯。”
“你和路锦的事我们也不会再阻止了，你奶奶说她今天没来吃饭是因为觉得无颜面对你。”
“嗯。”
“还有你最近代替我们再去看看你的外公，回来这么久，你也没能见上他最后一面，你的外婆也不会想看见我们，你带着路锦去吧。”
“好。”
连着这么多的话，季父听到的都只有季萧冷漠的回应。
“父亲吩咐完了，我也先离开了。”季萧看着暂时陷入沉默的父亲，说了句。
听到季萧类似于聊天结束的话，季父才又开口道：“我只是想和你多说说话，突然发现这么多年，我们父女之间说的最多的就是那些勾心斗角的事。”
“您是在向我解释吗？您以前从来不会和我说这些废话。”
季萧说的话莫名刺痛了季父的心，但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对......我们多久没有说过体己话了。”季父继续感叹道。
而这些话在现在季萧的耳朵里竟然带着点聒噪之意。
“父亲，我今天带阿锦回来也只是因为想给她应有的礼仪。”季萧解释着回来的意图。
季父听了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曾经差点杀死我的人就是你们，但是你们现在的话，总会让人觉得您是后悔对我做那样的事了。”
“我......我没有后悔那些事，只是觉得对你缺少了陪伴。”
季父也没有打算欺骗季萧，直接说了实话。
“我知道您不是会感到后悔的人，您也知道我的性子，要不是因为你们是我的家人，有些事我根本不会手下留情。
所以有些东西再怎么修复也回不到最初了，就像当初奶奶摔掉爷爷的那个轮船模型一样，怎么也修复不了了。”
季萧说完这些话后，转而又看了眼那四个字，又道出了一个事实，让季父修复关系的想法彻底死心。
“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送我们这四个字的老师的事，他的成就足够他做任何事，可是您当初答应帮他找孙子的事还没有落实，您就让我亲手给他制造意外。
只是因为他教了我们墙上的这四个字，这件事季祈夜不知道，您不会也忘了。”
“我只是......只是想着他会让你们变得心慈手软。”季父解释道。
他突然想到，他年轻时候的冲动激进，漠视人命，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现在我们的报应大约是来了，现在成为了别人的心腹，这也是我始料未及的。”
“什么意思？”
季父没能明白季萧的意思。
“他唯一的找不到的亲人，就是那个跟在利唯身边的心腹，抚养他的就是利老师。”
季萧的话让人觉得简直是造化弄人，好像一切都陷入了一种恶性循环。
“他知道吗？”季父想着那个利唯身边的黑衣人，没想到他们会有这样的渊源。
“知道。”季萧只是回答了短短两个字。“不过您放心，我会尽快找到他。”
“看来你是真的不打算原谅我们了......”
“这个家里大到每一个人，小到每一个物件，我只要仔细看一眼，都能清晰的感知和回想起我的做的那些事。
所以我到底拿什么去放过我自己，有资格去原谅你们。”
季萧平静的说着这些被尘封已久，他的父亲选择性忽略的事实。
“我甚至每多仔细看一眼，都像是看到了一团模糊的血雾，里面是他们露出的森白颅骨，他们如同梦魇，侵蚀着我的灵魂。”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这么痛苦。”季父听着季萧如同实质一般最邪恶的形容，说了一句。
“您当然不会知道，午夜梦回眼前都是红色的杀戮，甚至清晨睡醒我都没有拉开窗帘的勇气，所以在这个家里我只敢睡在书房二楼的房间。”
“难怪家里这么多房间，你会选择睡在那。”季父突然想到自己当初硬闯季萧的那个房间，书籍几乎遍布每个角落。
他还只以为是季萧舍不得他太爷爷和爷爷的这些书。
“自从我的双手被你们亲自涂抹上血腥的时候，您就应该知道我回不了头了，也许这些人命于您而言不过尔尔，可是我早就罪孽深重。
您可以轻易释怀的东西，于我而言如同踏着荆棘，踩着尖刺，迎面随时可能袭来的血气，轻易腐蚀着我早就破烂不堪的腐朽灵魂。”
季萧只是看着季父的眼睛，平静无光的墨眸里，终于还是荡起了阵阵涟漪，她差点失控。
“我和你母亲以为你不会在意这些，毕竟你当时表现的比任何人都淡定，甚至不似常人。”季父无法形容他此时的心情。
他以为以季萧的冷酷无情的程度，她不在意这些，没想到她会如此的敏感。
“老师走的时候，我当时就想着和他一起死去。可是他还是紧紧的护住了我......您说是多么讽刺的一件事。”
季父听着季萧的话，完全记起来了，当时他还说季萧如此的愚蠢，这么点事都办不好，还差点把自己的性命搭了上去。
“那时我只能听从你们的命令，用最极端的方式偿还这些，我也总以为和他一起死去就能弥补一点我的罪恶。
但是他不知道那场车祸，我们才是想置他于死地的人。”
季萧说完这些的时候，看着微微出神，显得有点不知所措的父亲，还不等他反应，又继续说道：“所以看到你们，就像看到我曾经的一切，一切的身不由己和不择手段。”
“你走吧......我向你道歉。”季父半天才缓过劲来，憋出了一句。
可是季萧就如同展开一场对自己父亲的报复一般，最后留下一句：“父亲，我的前面是深渊，后面亦是深渊，而深渊里都是向我索命的亡魂。
我该怎么让他们远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