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私事
三十分钟前。
破军掌根几乎要把通讯器捏碎，喉咙里爆出半声嘶哑的笑：“你大爷的，黑月！你他妈去干嘛了！”他后颈汗毛炸立，甚至顾不上眼前那柄即将把他碾成粉末的巨剑，“这地方邪门的很，来的人除了我都折了！”
“很...滋滋滋...复杂！”金属刮擦的刺耳杂音骤然炸响。通讯器里除了撕裂耳膜的电流声，便是黑月断断续续的嘶吼。金属撞击的轰鸣与不知名的惨叫声在背景里此起彼伏，听的破军嘴角直抽，很显然黑月那头的场面不太好看，估计手段非常残忍，“你走...滋滋滋...这里的情况...滋滋滋...我们判断有误...滋滋...不是你能应付...”
“尼玛你为啥不早联系我啊！”破军有种遭报应的无力感，因为先前黑月执行任务的时候他也常常不接黑月的联络，“你他妈早说我也不至于在这耗费力气！”
“别...滋滋滋...废话！”杂音突然暴涨，通讯器传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黑月的尾音被拉成诡异的颤鸣，“我...滋滋滋...很快就到！”
断线的蜂鸣声里，破军盯着掌心被金属棱角割出的血痕，突然狠狠抹了把脸，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的傻逼一样的笑容。
“再见了列位，你爹来喽。”他偏头望向茜茜伫立的回廊，喉结动了动，思考了一下要不要向貌美如花的小男娘告个别，但最后终究把滚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剑刃撕开的气流已经扫到鼻尖，他后仰时衣角翻起白色浪花，整个人如同坠入深潭般没入黑暗，只余半句嗤笑在角斗场里荡开。
而黑月现在踩在废墟中央，狂风掀起他黑色风衣下摆，碎发在额前投下阴影，燃烧的黄金瞳肆意轻蔑的俯视着场中的一切。
茜茜呆呆的看着面前的这个神魔般的少年，她不知道破军是谁，也不知道他的几位队友都是做什么的，她也不太关心这些，毕竟有人与她站在同一战线本就是很奢侈的事。可当少年吐出最后那个称谓时，兴奋的战栗顺着脊骨攀上来。她不是没见过新闻里的模糊身影，只是没想到那个封号具象化后会这么年轻。
“冥王...黑月？”她听见自己破碎的尾音消融在硝烟里，指尖掐进掌心才勉强维持站立姿势。此刻传说变成了现实，被冠以“异能者之王”名号的冥王黑月眼神正扫过她因为兴奋而颤抖的肩膀。
金先生跌坐在真皮座椅上，冷光灯下雪茄在他指缝间裂成齑粉。当那个黑色身影从硝烟里显形的瞬间，他喉咙突然被无形的手攥紧。
三个月前站在Nh集团废墟前的记忆涌上来，他的掌心似乎还残留着被雷暴犁过的焦土触感。
“去召集傀儡军团…”他听见自己变调的尾音卡在喉头，耳膜被剧烈心跳震得轰鸣。看台栏杆的寒意渗入指节，汗珠正顺着后颈滑进高定西装领口。这场该死的角斗本该是资本分赃的盛宴，他甚至在包厢里备好了庆功的香槟塔，可眼下那些晶莹气泡全变成了冥王周身跃动的电弧。
侍从们像惊飞的鸽群仓惶退散时，金先生死死咬住后槽牙。波塞冬的权柄确实诱人，但比不过被雷光撕碎那晚从指缝漏下的月光——当时隔着防弹玻璃，他看见自己名下股份最大的公司总部在暴雷中碎成漫天星屑，就像此刻飘落在黑月肩头的、泛着红光的余烬。
开他妈什么玩笑，老子是来获利的，是来从波塞冬的统治者手中分一杯羹的，不是来作死的！金先生心里咆哮，起身想要离开。
如果他知道这场比赛打到最后会有冥王的事他可能来都不会来，钱与权固然重要，但起码要有命享受。如果被发现是他抓走了三月四月，并用傀儡术控制了他们的话，恐怕这个世界上最强的怪物会追杀他到天涯海角。
巨大的威压在一瞬间笼罩了他，森冷的杀意刺入骨髓，他的关节像是被铁水浇铸般僵在半空。颈后泛起针刺般的寒意迫使他转动脖颈，黄金瞳锁定了他的咽喉，那里面翻涌着凝固的杀机，他的喉骨竟发出细微的咔咔声。
黑月突然伸出手指，指向金先生。
“我先把紧要的事处理完…”他磨着牙说出这句话，声音简直像是野兽的低吼，“再来敲碎你这金牙秃瓢的头盖骨。”
耳鸣声突然淹没听觉。原来黑月早就看透了他对三月和四月做的手脚，此刻那对熔金瞳孔里沸腾的杀意，分明已经将他钉在冥王的死亡名单上。金先生甚至能听见自己牙关打颤的脆响。
黑月踩过碎石，暗红血泊里浮着两张苍白的脸，傀儡术在这两人的生命即将步入尽头的时候失效了，像是寄生虫察觉到了宿主的生命就要耗尽。血色在断垣残壁间蜿蜒成河，三月胸口的起伏比蝴蝶翅膀更轻。黑月喉结上下滚动，他从未想过少年这单薄的身躯里能流出那么多的血。
“说到底还是不听话的弟弟妹妹…”咬肌在颌角绷出锐利的线条，绿色的荧光浮现在他的指尖，他俯下身，像是轻抚两人的脸庞那样将荧光擦过，“不要死。”
这三个字那么平淡，却像是君王的命令，他命令眼前的弟弟妹妹不许死去。
他的命令迅速产生了效果，三月和四月的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被砍断的肌腱和骨骼发出轻微的声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血和愈合。那几乎无法称作“愈合”，应该称作“缝补”。
“感谢艾米博士的极限治愈术吧…”黑月长出了一口气，要心脏还在跳动，极限治愈术就能从死神指缝里抢回完整的魂魄。这是此刻血泊里漂浮的年轻面容，正在验证那个女人最后的馈赠。
碎石滚动的窸窣声从斜后方传来。黑月偏过头时，看见罗罗亲王正用颤抖的手肘撑着岩壁，勉强支起身体。黄金瞳扫过那张遍布血污的脸，能看见凹陷下去的侧脸——黑月那一耳光把他的颧骨抽的粉碎。
亲王踉跄着扶住石柱，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血沫混着碎牙从嘴角溢出，在前襟晕开大片暗渍。
“弄死他？”黑月皱了皱眉头，用指节蹭掉手甲上的血珠，转头看向茜茜。
少女垂在身侧的指尖正在痉挛。她盯着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眼底泛起冷光，像淬毒的银针扎进对方心脏。可当温软的嗓音从背后响起时，那些尖锐的光突然碎成了冰晶。
“茜茜…”
茜茜猛然转身，雷光正好划过天空。提着裙摆的公主踩着满地狼藉缓缓走来，珍珠白的纱裙已经被雨水打的精湿。
“姐姐！”茜茜几乎是扑过去的，却在触碰到对方衣袖时放轻了力道：“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公主摇了摇头，她俯下身，向着黑月的方向轻轻鞠了一躬，“多谢您出手救下我妹妹。”
黑月有些局促的挪开视线，公主的衣裙已经完全被雨水淋透，本就轻盈的纱裙紧紧贴合在公主的皮肤上，在镜瞳的加持下公主在黑月眼里和赤身裸体没有什么区别。
“嚯，还活着呐？”再看向罗罗亲王的时候他甚至有点欣慰了，好歹场子里还有这么个玩意能供他转移话题，“压力爆大了吧，老弟？”
这话一出口茜茜顿时就明白了破军先前说过的朋友绝对就是眼前的黑月，别说罗罗亲王，就连茜茜听了都不由得嘴角抽搐。
“告诉我…我到底哪里不如那个死鬼胞兄？到底哪里？！我凭什么当不了海皇？！”暴雨裹着嘶哑的吼声撞在残垣断壁上，罗罗亲王额角暴起的青筋在雷光下跳动。他踉跄着踏碎满地金属碎片，染血的指尖直指公主，血沫从他的嘴里飞溅而出，“我们的容貌都一模一样！为什么！为什么她只是对那个死了的家伙念念不忘！”
茜茜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在这种时刻罗罗亲王最关心的竟然是这个问题。
黑月嘴角抽搐看着罗罗亲王，半晌憋出一句：“我尼玛，爱嫂子啊？”
罗罗亲王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气恼和怨毒，但他的声音却依然没有减弱：“若不是因为犹豫，差了哥哥一招，她早就是我的新娘了！他比我更残忍，明明我才是最爱她的那个…”
“从来这里的路上开始，我就不断的在劝自己，尽量不要骂人，动手给你个痛快的，好歹名声在外，素质不能那么差。”黑月不耐烦的打断了他，“但是你这个给点颜色就要开染坊的样子你让你爸怎么修身养性啊？”
物体滚落的声音响起，黑月碾碎脚底的冠冕，抬脚将散落的夜明珠踏进沙砾，波塞冬至高无上的皇权在黑月的脚下如同垃圾一般破碎。
“不，不，不！”罗罗亲王疯狂的吼叫，他似乎想伸手去接住那些散落的珠宝，却狼狈的摔倒在地，“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我把你眼里这个比你亲爹还重要的皇冠踩碎了，你是不是心疼的要死？恨不得让我生不如死？”黑月的声音在罗罗亲王的头顶响起，罗罗亲王抬起头，看到黑月已经走到了他面前低下头俯视着他，黄金瞳中着不屑和轻蔑，仿佛这顶代表无上皇权的冠冕在他的眼中就是一件垃圾。
“没错…我恨不得现在就让你生不如死！”罗罗亲王愤怒的像只被夺走了血食的鬣狗，如果他身上长着毛，现在必然都是竖起来的。
“那你猜…你这么对我弟弟妹妹的时候，我是什么心情？”黑月眼底泛起熔金般的光泽，瞳孔深处腾起焚海的霞焰。恐怖的巨力像是液压机一般将罗罗亲王整个身体嵌进了地面，他浑身的骨骼都发出因巨大的压力产生的爆鸣，亲王试图抬起的指尖炸开串珠气泡，发间缀着的夜明珠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霜纹。
“你肯定觉得这是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从你的角度来看你包是爱死她了。”黑月脸上的鄙夷完全不加掩饰，“但他妈也这不是你让无辜的人给你那傻逼透顶的爱情故事当祭品的理由。”
罗罗亲王呆呆地看着黑月，黑月的话像青铜巨钟的轰鸣一样环绕在他的耳边。
他从与兄长登上波塞冬开始渴望的就是扬名立万和万人之上，在策划杀死他的孪生兄弟的时候他没有一丝犹豫，此后就开始了对波塞冬皇室的侵蚀。他培养异能者军团，与金先生做交易换来了两具实力强大的傀儡，遵循他的命令行事，一切的一切都不用他出手，这两具实力强大的傀儡能够替他摆平很多很多事。虽然傀儡在场上居然反抗了他的命令，但那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终究这幕戏还是按照他的剧本演下去。
在茜茜倒在他的双刀下的时候他不是很明白，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在他印象里只会哭鼻子的小丫头今天像头疯虎一样可怕，在与茜茜交手的时候他几乎有些被吓到了，那每一剑都是不顾自己的性命想把剑送进他胸膛的狠招，为什么顶着这种伤痛也要杀了他。
在刚刚那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了，因为茜茜根本不是为了伟大的权力和未来，她只是想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东西。她其实是来求死的，来用自己的生命赌一个波塞冬的未来。求生的人无法战胜求死的人，因为后者早已无所畏惧。
其实这盘棋他开局的时候就已经输了，他杀了上任海皇，吞噬了波塞冬的皇庭，但总会有茜茜这样的人会为了保护自己所珍视的东西而向他亮剑。就算他杀光了所有反抗者，最后他还是会等到冥王找上门来。听冥王的意思那面具下是他的弟弟妹妹——亲王想到这里不由得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如果确实他按照原来的剧本杀了那对男女，那冥王是绝不允许他还能活这么长时间的，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异能者会追杀他到世界尽头。
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得那么凄厉，那么讥讽。
冷锋破开凝滞的空气，茜茜攥着半截没入青砖的剑柄。当剑尖即将抵住亲王喉结时，有微凉的掌心覆上她手背，玉色指尖陷进茜茜腕间。
“姐姐？”茜茜偏过头，碎发扫过染血的眉骨。她看见公主湿透的裙裾逶迤在血泊里，像雪地里折断的鹤羽。
“算了吧，茜茜。”公主的声音轻得像檐角融化的冰棱。
“可是...”剑身突然震颤起来，茜茜指节绷得发白。
“我明白，我并不是想让你放下这血海深仇，他活不久了。”公主忽然握住她执剑的手，将少女带茧的掌心贴在自己心口，“我不想让我的妹妹手上沾上鲜血，让他在这里自己死去，这样就很好。这么长时间...真是辛苦你了，很累了吧？”
海风吹散雨滴，掠过两人交叠的衣袖，茜茜忽然嗅到公主袖口逸出的冷香，恍如幼时在冬夜里相拥取暖时，姐姐发间沾的梓莘花香。她一把拥抱住自己的姐姐，剑柄从颤抖的指间滑落，在青石板上撞出清越的鸣响。
“爸了个根的诶...”黑月伸手抚开额前碎发，“这雨下的，比依萍要钱，祺贵人下线，二月红求药那天还大。”
指尖划过空气，霜白裂痕在虚空中绽开，黑月看向姐妹二人：“通道的另一边就是你们波塞冬的皇宫，破军会在那里接应你们。顺便麻烦茜茜公主一下，把我那两个不太省心的弟弟妹妹捎回去。”
“那你呢？”茜茜盯着他袖口渗出的暗色水痕。
“我还有点账要算来着。”黑月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笑容之中尽是森严杀意，雷霆在天空中划过，电光拉长了他的影子，映出黄金瞳中浮动的猩红。
她俯身架起昏迷的孪生子，三月垂落的红发扫过她颈侧，发梢还残留着细碎的尘埃。公主伸手托住四月下滑的腰封，茜茜听见自己肩胛骨在重压下发出轻响。在走入异次元之门前，她回头望向黑月。
“那...一切小心。”
当最后一缕紫发没入虚空，黑月扫视整个角斗场，角斗场中鸦雀无声，看客们喉间的欢呼凝结成冰凌，水晶酒杯悬在唇边迟迟不敢倾斜。
“我不是很想把你们当人看，因为在我眼里你们这些以别人性命作为娱乐的傻逼和畜生没什么区别。”黑月冷冰冰的开口，他的声音像被扩音器扩大过数倍，环绕在角斗场中，“不过我也不是什么变态杀人狂，接下来我有点私事要处理，场面可能会很难看，我给你们一分钟时间逃跑。”
角斗场沉寂了几秒，观众们这才如梦初醒。琉璃灯盏骤然炸裂，贵妇的绸缎手套抓裂了鎏金栏杆，珍珠项链崩断在过道，被狂奔的皮靴碾成齑粉。有人蜷在猩红帷幕后呕吐，镶满宝石的腰带扣深深嵌进腹部软肉——那是个被踩断肋骨的胖子正在抽搐。他们无人不知冥王黑月的大名，生怕再多待一秒，自己的名字就会出现在冥王的勾魂簿上。
但黑月背后的双翼突然像是利刃出鞘那样弹开，巨大的黑翼张开的时候，暴雨逆着向天空中流动！
咆哮和音爆混合着炸响，看台突然爆炸开来，无数正在逃窜的看客惨叫着飞出去重重地拍在地面上，那是黑月高速冲击造成的震波。他像一只从天空中俯冲下来狩猎的雄鹰一样钉在了看台上，右手做爪状直取对方的心脏。而被他狩猎的目标双手交叉在胸前抵抗黑月的重击，巨大的力量让他的身体缓缓后退，每退一步都踩碎地面。
下一刻两人都消失不见，观众席上到处都是残影，黑色的轨迹飞舞如同泼墨，所及之处带起惊天动地的爆炸。黑翼和雷光撕裂空气，留下燃烧的痕迹，冲击波在长廊上来来去去，整栋建筑物摇摇欲坠。
“彭”的一声像是重物撞击般的闷响，两道身影同时弹开，鞋底在地面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直到碰到墙壁才停下。
“我以为你计划的这么周密总该有跟我正面硬刚的本钱了，现在看来收益不大啊？”黑月咬着牙开口，黄金瞳燃烧着熔岩一样的火光，“怎么还想跑啊，缪尔五世阁下？还是我该叫你...K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