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北魏相州刺史元熙,乃是中山王元英长子,元英自攻克三关后,还朝病故,由儿子元熙袭封。元熙颇好学,具有文才,惟是性格轻躁浮动,常为元英隐忧。元英欲立元熙之弟元略为世子,元略固辞乃止。元熙之妻为于忠之女,借于忠之威权,骤然得擢升为相州刺史,又与清河王元怿素称友善,通问不绝。
元熙莅任时,时方初秋,忽然遇到狂风骤雨,酿成奇寒,冻死驴马数十匹,随卒数人。嗣复有蛆生长在庭院中。元熙曾经夜寝的时候,看见有一人与自己语道:“任城王当死,死后三日外,君亦不免;如或不信,但看任城王家。”
元熙恍惚相随,趋至任城王的家门前,果然看见四面墙坍,不遗一堵。正在惊叹,蓦然被鸡叫声唤醒,方知是梦。回忆梦境,恐兆不祥,于是告诸亲友,大都从旁劝解,说是梦不足凭。及闻清河王元怿被诬受戮,不禁怒从中来,便欲起兵讨罪。
于是元熙向北魏朝廷上表曰:“臣闻安危无常,时有休否。臣早属休明,晚逢多难。自皇基绵茂,九叶承光,高祖、世宗,徽明相袭。灵太后圣敬自天,德同马邓;至尊神睿纂御,神鉴烛远。四海晏如,八表归化。而领军将军元乂宠藉外亲,叨荣左右,豺狼为心,饱便反啮。遂使二宫阻隔,温清阙礼。又太傅清河王横被屠害,致使忠臣烈士,丧气阙庭;亲贤宗戚,愤恨内外。妄指鹿马,孰能逾之;王董权逼,方此非譬。臣仰瞻云阙,泣血而生,以细草不除,将为烂漫。况叉悖逆如此,孰可忍之!臣忝籍枝萼,思尽力命,碎首屠肝,甘之若荠。今辄起义兵,实甲八万,大徒既进,文武争先,与并州刺史、城阳王元徽,恒州刺史、广阳王元渊,徐州刺史、齐王萧宝夤等,同以今月十四日俱发。庶仰凭祖宗之灵,俯罄义夫之命,扫翦凶丑,更清京邑。臣亲总三军,星迈赴难,置兵温城,伏听天旨。王公宰辅,或世着忠烈,或宿佩恩顾,如能同力,翦除元乂,使太后至尊忻然奉对者,臣即解甲散兵,赴谢朝阙。臣虽才乖昔人,位居蕃屏,宁容坐观奸丑,虚受荣禄哉!”
元熙之妃于氏,援梦谏阻,元熙已经忿怒而不可遏,不听从妻之言,遽称兵邺上,称声要讨伐元爰和刘腾。
黄门侍郎元略,司徒祭酒元纂,俱是元熙弟弟,由洛阳奔至邺城,助兄长举兵。长史柳元章等佯为从命,暗中却嗾动部众,鼓噪入府,杀元熙左右下属,即将元熙、元纂二人拿住,锢置高楼。一面飞书传报在都中,元爰立派尚书左丞卢同,赍诏至邺,监斩元熙、元纂及元熙诸子。
元熙在临刑为五言诗,示其僚吏曰:“义实动君子,主辱死忠臣。何以明是节?将解七尺身。”与知友别曰:“平生方寸心,殷勤属知己。从今一销化,悲伤无极已。”
与此同时,元熙又贻僚友书道:“我与弟并蒙太后知遇,兄据大州,弟得入侍,垂训殷勤,恩同慈母。今太后见废北宫,清河王横遭屠酷,主上幼年,不能自主,君亲若此,臣子奚安?所以督厉兵民,誓建大义,不幸智力浅短,遽见囚执,上惭朝廷,下愧知交,流肠碎首,亦复何言!凡百君子,各敬尔身,为国为家,善勖名节!”
元熙发难,虽然若有可原,但是始谋不慎,徒死何裨?至元熙的首级被传至洛阳,朝廷亲旧莫敢过视,惟前骁骑将军刁整,竟而为其收埋,时共称为义友。
元熙之弟元略独得幸脱,走匿西河太守刁双家,约历年余。因内外索捕甚急,刁别双奔往梁国,梁朝廷封为中山王,领宣城太守。
北魏的元爰听闻元略受梁封,特遣使至建康,与梁朝廷通好。梁朝廷亦知北魏深意,虚与应酬,即日遣归罢了。
魏主元诩久疏定省,意欲朝母,向元爰陈明情况,元爰方才允诺。
正光二年三月,北魏孝明帝元诩在西林园朝见胡太后,文武百官侍坐,喝酒献舞。轮到奚康生跳舞,奚康生于是跳力士舞,每次转身,都看着胡太后,举手、蹈足、瞋目、颔首做出杀缚的姿势。胡太后明了奚康生的用意但不敢明言。
胡太后窥透微意,暗暗心喜,但一时未敢遽然言论。奚康生与元爰,本是转湾亲戚,奚康生之子奚难当,娶侯刚之女为妻,而侯刚之子又为元爰的妹婿,所以元爰幽禁胡太后,奚康生亦曾经与他谋划。
但是奚康生素来性格粗犷,气势强硬,与元爰同值禁中,往往因词气高下,致有龃龉,积久遂成嫌隙。也是一个小人。此时借着舞势,示杀元爰之意。胡太后毕竟聪明,默视良久,待至日色将暮,即命魏主元诩留宿北宫。
侯刚在旁道:“至尊已经朝讫,何必在此留宿?”
奚康生道:“至尊为太后陛下亲儿,太后有命,至尊不可不遵。”
胡太后乘势起座,即携住魏主元诩手臂,下堂径去。
既然进入宣光殿,在北宫中。胡太后挈着魏主元诩在上位坐,左右侍臣,分立阶下。奚康生仗着酒胆,即欲传朝廷从诏执拿元爰,不意元爰已经预防着急变,立刻指令军士,闯入殿中,七手八脚,就把奚康生牵拉出去。
两阶侍臣当然哗乱,胡太后见此情形,也感觉到慌张,光禄勋贾粲,入宫报告胡太后道:“侍臣惶恐不安,请陛下出殿抚慰。”
胡太后便即起身,甫出殿阶,贾粲即扶魏主元诩下座,就东序趋出,至显阳殿。胡太后回顾,已失魏主所在,自知为贾粲所绐,复入殿徘徊。聪明人,又着了道儿。那贾粲又偕刘腾等人,进胁胡太后,仍然居住北宫。所有宫殿各门,照旧关锁去了。
奚康生被牵至门下省,由侍中黄门仆射尚书等十余人,私自承接元爰嘱咐,当夜审讯,模糊定谳(模糊定罪),奚康生拟斩,儿子奚难当拟绞刑。
草案呈入,元爰(元乂)在内宫矫诏处决,奚康生死罪,如群臣议,奚难当得恕死(免死),坐流安州。
时已昏暮,刑官即驱奚康生赴市,依谳处斩。奚难当哭辞乃父,奚康生独慨然道:“我无反状,乃为贼臣陷害,一死何辞!汝亦不必多哭了!”遂伸颈就刑。
奚康生在世的时候,曾经在南山修建佛图三层(佛塔三层),一次奚康生梦见该佛图崩塌。有沙门为奚康生解梦说道:“”檀越当不吉利,无人供养佛图,所以崩塌了。”奚康生认为很对。后来奚康生果然遭祸。
奚难当当时十八岁,为父亲收尸埋葬,又得留家百余日,始往流所。这是元爰顾全侯刚的面目,暂时买情。
及奚难当去后,又秘密遣人致书当地行台,叫他派人刺死奚难当。奚难当仍不得生,一道羁魂往冥府中去寻死父,自不消说。
刘腾得进任司空,刑余腐竖,位列三公,实为北魏创例。八座九卿,曾经旦造刘腾宅,伺候颜色,既得刘腾之命,然后各赴省府,依言办事。公私请托,专视货贿多少,决定可否。岁入以巨万计,寡廉鲜耻的下吏,辄投拜门下,愿为义儿,权焰薰天,远近侧目。
车骑大将军崔光,随班进退,无所补救,时人比为汉张禹、胡广,至此得升授司徒。江阳王元继,为元爰之父,已徙封京兆王,本领司徒重职,继恐父子权位太盛,愿以司徒让崔光。元爰听从父意,请命魏主,魏主元诩虽然将司徒授光,仍改官继为太保,名异实同,不过掩饰耳目罢了。
未几,又有元爰贪金,用兵柔然事。柔然之前为北魏国所逐,逃居到漠北,后来复屡入寇边境,终被北魏戍兵击退,北魏宣武帝元诩正始元年,柔然库者可汗复遣兵寇魏沃野,及怀朔镇,魏遣车骑大将军源怀,出巡北边,增筑九城,设兵防守,柔然始不敢入窥。库者可汗死,子佗汗可汗嗣。
佗汗可汗屡向北魏乞和,北魏朝廷勿许。既而佗汗为高车所杀,其子伏跋可汗继立,勇悍有武略,为父复仇,击破高车,擒杀酋长弥俄突,漆头为溺器,复扫灭叛国,转弱为强。伏跋有幼子祖惠,忽然亡去,四觅勿得。适有女巫地万,入见伏跋,谓祖惠现在天上,我能召还。乃即就大泽中量地张幄,祷祀天神,地万喃喃诵尩,约历昼夜,果见祖惠自帐中出来,自言为天神所摄,今始遣归。伏跋大喜,号地万为圣女。地万出入帐中,姿态妖淫,善盅人主。伏跋初颇尊敬,继与狎亵,竟得地万顺从,枕席风光,远过妾妇,喜得伏跋似遇天仙,当即册为可敦,地万所望在此,胡人称主为可汗,后为可敦。大加爱宠。
已而祖惠濅长,与母私语道:“我系人身,怎得上天?地万留我在家,教我诳言。”
母闻祖惠言,便转告伏跋,伏跋已为地万所迷,摇首答说道:“地万能前知未然,汝等何必谗妒呢!”地方且喜且惧,谮杀祖惠。
祖惠之母怎肯干休,泣诉伏跋母侯吕陵氏。侯吕陵氏乘伏跋出畋,竟把地万拘住,遣大臣具列等,绞死地万。及伏跋闻变驰归,地万已死,他不胜悲愤,欲诛具列等人。适值邻国阿至罗入寇,由伏跋率兵邀击,失利奔还。侯吕陵氏意会同群臣,杀死伏跋,立伏跋弟阿那瓌为可汗。
甫经匝旬,伏跋族兄示发举兵击阿那瓌。阿那瓌战败,与弟乙居伐奔魏。魏使京兆王继等迎入,赐劳甚厚,引见置宴,封为朔方公蠕蠕王。
阿那瓌乞请援师,回国讨叛,朝议经久未决。阿那瓌居洛数月,得知元瓌用事,赂金百斤,元瓌于是调发近郡兵万五千人,使怀朔镇将杨钧为将,送阿那瓌返国。
尚书右丞张普惠上书谏阻,谓蠕蠕久为边患,今天亡丑虏,使彼自乱,阿那瓌束身归命,正好令为内属,戢彼野心,奈何发兵送还,自增劳扰?这一书奏将进去,那元瓌全然不睬。但令杨钧从速部署,指日北行。无非为了百斤黄金。阿那瓌入辞北堂,特赐给军器衣被杂米粮畜,悉从优厚,阿那瓌拜谢而去。
当时,柔然为示发所破,杀死阿那瓌祖母侯吕陵氏及他亲弟二人。偏又有从兄婆罗门,纠众人逐示发,示发奔往地豆干。地豆干把他杀毙,国人推立婆罗门为可汗。
杨钧进入柔然边境,恐怕柔然会出兵抗拒,于是再乞济师。魏遣使臣谍云具仁,先往宣谕。婆罗门骄倨不逊,经具仁与他抗辩,始令大臣邱升头等,随具仁迎阿那瓌。具仁轻骑还报,阿那瓌又惧不敢进,情愿还洛。会高车王弥俄突弟伊匐,乞师嚈哒,收拾余众,来击柔然,报复兄仇,大破婆罗门。婆罗门窘急,也率十部落诣凉州,向魏乞降。
柔然无主,国人愿迎奉阿那瓌,阿那瓌又复请归。魏凉州刺史袁翻,上言蠕蠕二主,并宜抚存,可令东西各居,分驭部落,也是一条安边保塞的至计。朝议颇以为然,乃命阿那瓌居怀朔北方,地名吐若奚泉,婆罗门居凉州北境,就是西海故郡。
哪知戎狄豺狼,野性难测。婆罗门却阴怀异志,侨居逾年,走归嚈哒,幸由北魏平西长史费穆,引兵前往讨伐,用埋伏计诱婆罗门,一鼓掩获,送至洛阳,好容易瘦死狱中。
阿那瓌先求粟种,魏输给万石,继复因年谷不登,突入魏境,上表章求赈给,魏令尚书右丞元孚,持节抚劳,反而被阿那瓌拘留,引众南侵,所过剽掠,直至平城附近。
通闻魏遣尚书令李崇等大举北征,始将元孚释回,驱民北遁。李崇追蹑三千里,不及乃还。这都由元爰贪赂纵奸,酿成戎祸,渐渐的尾大不掉,反为夷狄所制呢。暗伏后文。
元爰为恶不悛,取民无度。乃父京兆王继性亦贪纵,专受赂遗。平时请属有司,无敢违慢,牧令守长,哪个肯毁家报效?当然是竭泽而渔,上供欲壑,于是朔方叛乱,相继迭起。又开生面。
先是魏都平城,曾在四邻置设六镇,一武川,二抚冥,三怀朔,四怀荒,五柔玄,六御夷,皆在长城北面,用备藩卫,素来资给从厚。至孝文帝南迁,漠然相待,将士渐有怨言。尚书令李崇,出军功击阿那瓌,长史魏兰根语李崇道:“从前沿边置镇,地广人稀,所遣将士,或系强宗子弟,或系国家爪牙。晚近以来,有司号为府户,役同厮养。厚内薄外,适足滋怨,怨久必乱,不可不防。今宜改镇立州,分置郡县,凡属府户,悉免为民,入官次叙,一准旧制,文武兼用,威爱并施,庶几人心归向,可无北顾忧了。”
此语若行,何致生乱?李崇颇以为然,依议奏闻。权贵只识金钱,晓得甚么后虑,便将崇奏搁起不提。
怀荒镇将于景,乃是故尚书令于忠之弟,为元彧所忌,出就外镇。阿那瓌入寇时,镇民求饷,于景不肯给,激动众怒,竟将于景杀死。乱尚未了,那六镇以外的沃野镇,复有豪民破六韩拔陵,聚众造反,攻打诛杀镇将,据境称王。遣党徒卫可孤,围武川镇,又分兵攻打怀朔镇。怀朔镇将杨钧,擢尖山人贺拔度拔为统军。度拔有三子,长名允,次名胜,幼名岳,皆有材力,随父从军,分任队长。据守经年,外援不至,杨钧遣贺拔胜突围而出,至临淮王元彧处告急,且语彧道:“怀朔一陷,武川亦危,虽有良、平,张良、陈平皆汉人。不能为计了。”
元彧许为出师,并即上表走闻。北魏朝廷命元彧都督北讨军事,前往征破六韩拔陵。元彧派遣元胜先归。这个时候,武川失守,杨钧弃城往南逃遁,留下元胜父子而居守,卫可孤乘隙攻入,元胜父子巷战力屈,俱为所擒。及元彧来到五原,两镇早已沦陷,破六韩拔陵,麾众邀击,尽锐冲突,元彧不能抵敌,大败退归。
魏主元诩听闻耗,亟召群臣问计,吏部尚书元修义,请遣派重臣督军,出镇恒朔,扞御叛寇。魏主欲任用李崇,李崇已经早就还朝,时亦在列,便自陈衰老,请另择贤才。
魏主元诩不许,即加崇开府仪同三司,领北讨大都督事,所有抚军将军崔暹,及镇军将军广阳王元渊以下,元渊或作深,乃是太武帝曾孙。皆受崇节度,陆续北行。
是时西北一带,寇盗蜂起,响应拔陵。敕勒酋长胡琛,凉州幢帅于菩提,营州民就德舆等,群起为乱。还有朔方汾州诸胡,亦乘时蜂起,骚扰边境。各州刺史,就近征剿,倏出倏没,未得荡平。
秦州刺史李彦,政刑残虐,群下生怨,部将薛珍等突入杀彦,推党人莫折大提为秦王。南秦州民张长命韩祖香孙掩等,亦戕刺史崔游,举城应大提。大提袭入高平,杀害镇将赫连略及行台高元荣。既而大提病死,其子念重发生居然称帝,自号天建元年。魏朝廷命为雍州刺史元志为征西都督,往讨念生。念生弟天生,率众下陇,志连战连败,退保岐州。天生乘胜进逼,四面登城,志竟被杀,岐州陷没。
说也奇怪,元志方战殁岐州,李崇也败退云中。李崇本遣崔暹出北道,教他不得浪战,但是牵制拔陵兵力,自从东道进兵,直捣沃野。
暹违崇将令,竟转斗而前,被拔陵诱入伏中,杀得全军覆没,只剩了一人一骑,狼狈走还。拔陵得并力攻崇,
暹违崇抵挡不住,没奈何退守云中,与寇相持。北魏朝廷正遣尚书元修义为西道行台,规复岐州,偏偏又接得李崇败报,宫廷相率惊惶。
广阳王元渊申前说,仍然请朝廷改镇为州。魏主元诩不省,惟召还崔暹,命系廷尉。崔暹忙将良田美妓,献纳给元爰,元爰替他解免,竟得宥罪(赎罪)。
未几东西铁敕部,统皆叛命,归附破六韩拔陵,魏主元诩乃思李崇及元渊言,下诏改镇为州,遣黄门侍郎郦道元为大使,抚慰六镇兵民。哪知六镇已皆叛魏,郦道元去亦无益,仍然折回都中。南秀容人乞伏莫于,又复起反,总算出了一个酋长尔朱荣,集众讨平。
当下奉表魏廷,详报平贼情事,北魏封尔朱荣为博陵郡公。尔朱荣之高祖尔羽健,初封秀容川,父名新兴,善事畜牧,牛羊马驼,辨色为群,曾经弥漫山谷间。
北魏有事北方,新兴辄献牲畜助军。至尔朱荣讨平叛乱,进爵为公,方才暗中备蓄大志,拟乘四方变乱的时候,发愤为雄。所有畜牧资财,悉数取出,散给勇士,结交豪杰。于是侯景、司马子如、贾显、段荣、窦泰等,先后趋附,整日里练兵储械,待时出发。这乃是北魏一大隐患,不比那四方草寇,剽掠无定,尚容易处置呢。俱为下文写照。
且说梁武帝萧衍,听闻北魏乱得方盛,欲趁势经略中原。
当时南朝良将,为韦睿、裴邃二人,韦睿于普通元年已经病逝,随笔带过韦睿。只是裴邃尚存。于是授裴邃为信武将军,领豫州刺史,出镇合肥。适临川王宏第三子正德,背梁奔魏,魏朝廷已起萧宝夤为尚书仆射,谓正德无故来投,情不可测,不若拘戮为是。
魏主元诩虽然不从,曾经亦未尝礼待,正德因复逃归。前时梁武帝无子,曾取萧正德为养儿。及太子萧统出生,仍然得使萧正德还本,赐爵西丰侯。萧正德以不得立储,衔恨多年,乃觑隙而投奔北魏。
既不得志,南行还梁,恐遭梁武帝萧衍诘责,不得不捏造诳言。当来到宫阙谢罪,托言北侦虏情,确是有乱可乘,请速出师等语。梁武帝萧衍亦瞧透三分,诘问数语,正德具阵魏乱,似觉详明,乃仍复本封,并催促裴邃出兵北略。
裴邃因率骑袭寿阳,掩入外郛。魏扬州刺史长孙稚,奋力抵御,一日九战,杀伤相当。
裴邃因后军不至,引军暂归。嗣复取魏建陵、曲木,及狄城、甓城、司吾城。
徐州刺史成景嚈拔雎陵,将军彭宝孙拔琅琊,曹世宗拔曲阳、秦墟,李国兴且进拔三关。魏徐州刺史元法僧。
景嚈又派遣儿子景仲来到梁朝廷,奉表输诚。南梁朝廷即授降王元略为大都督,与将军陈庆之等,率兵接应,为北魏的安乐王元鉴击败。元法僧却乘元鉴骄傲怠慢之际,杀将过去,得了一个大胜仗。梁朝廷授元法僧为司空,封始安郡公,复命西昌侯萧渊藻及豫章王萧综等人,相继进兵,接济裴邃。
梁朝的普通六年(525年),裴邃继续攻破新蔡郡,拓境至郑城及汝水、颍水一带,当地人都响应归服。北魏河间王元琛等慑于裴邃的威名,驻扎在城父,数月不敢前进,直到北魏孝明帝元诩派人持节及携刀前去催促,元琛这才进兵寿阳。元琛抵达后,与长孙稚率众五万出城挑战。裴邃统率诸将,分为四支两翼,严阵以待,命直阁将军李祖怜佯装败逃引开长孙稚,长孙稚率全军追击。此时,四支侧翼兵马竞相冲杀,魏军大败,斩首一万余级。
还算长孙稚有些勇力,拼命冲突,夺路奔逃。再加元琛从后方援应,方得将长孙稚救回寿阳城,但是已经丧毙了一、二万人。
裴邃威名大振,将乘胜荡平淮甸,再图河洛,偏偏天不假年,竟尔一病不起,告殁军中。身后赠典,比韦睿更优。韦睿得赠侍中,给谥曰严;裴邃亦得赠侍中,且进爵为侯,予谥曰烈。
裴邃为人方正有威望,深沉多谋,能得军心,使将吏敬畏,不敢轻易犯法。裴邃死后,淮水、肥水流域当地人民都为他流泪。众人都认为,如果裴邃不死,即使是洛阳也不难攻下。
有诗叹道:
北征大将肃军威,万众全凭只手挥;
功业未成身已殒,萧梁气运兆衰微。
裴邃既死事,南梁朝廷后任为中护军夏侯斮。亶虽有才名,究竟不及韦睿、裴邃两人,因此敛兵不进,南北粗安,那魏人得专力北方。欲知后来之事,且看下章节叙明。
元爰、刘腾,为北魏的祸首,而北魏胡太后实际是放纵他们,才成如今状况。奚康生久预军机,始不能诛锄权戚,却反而甘作他们爪牙,与其谋划幽禁太后之事。胡太后固然咎由自取,而奚康生之党恶济奸,未始非元爰和刘腾之流亚也。及北魏君主西林省母,渐渐有了转机。奚康生如果有悔心,亦惟引导太后以慈,助君主以孝,内联母子,外正君臣,则苦志弥缝,安身即以安国。
奚康生一生战功累累,征讨柔然、南征钟离、讨伐吐京胡反叛、攻齐义阳、解救涡阳、寿春纳降、击败南梁北伐。为人粗犷高调,后期因卷入政治斗争而被杀,令人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