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把森林晒得暖烘烘时，小熊聪聪的眼睛里住进了团雾。那天他蹲在木桌前刷手机里的拼图游戏，拼到最后一块总对不准——明明看着是往红蘑菇上放，指尖按下去却偏到了蒲公英旁。“怎么回事呀？”他皱着圆鼻子揉眼睛，把手机往眼前凑了凑，倒看得更糊了，像隔着层打湿的梧桐叶。
熊妈妈端着蜂蜜水进来时，正见他眯着眼睛往屏幕上贴脸。“离远点！”妈妈伸手把手机往远处挪了挪，指尖刚碰到聪聪的耳朵，就见他猛地眨了眨眼，两颗泪珠“啪嗒”掉在屏幕上：“妈，我看不清拼图上的小蚂蚁了。”
第二天一早，熊妈妈就拽着聪聪往山外的动物医院走。白大褂医生举着个画着圈圈的板子晃了晃：“来，指一指哪头是开口？”聪聪盯着板子看了半天，明明觉得圈圈的开口朝左，可眼睛里的光总在晃，指尖犹豫着往右边偏。医生摘了听诊器叹口气：“散光啦，再这么盯着手机看，过阵子就得戴眼镜咯。”
“戴眼镜？”聪聪扒着诊室的玻璃窗往外看，见鸽子医生的镜片厚得像蒙着层冰，心里“咯噔”一下。回家路上他把手机揣在帆布包最底下，连平时走路都要听的故事声，也没敢再点开——他可不想鼻子上架副沉甸甸的东西，到时候蹲在梧桐树下数蚂蚁，镜片准会滑到鼻尖上。
可没手机玩的日子真难熬。以前课间十分钟，他总举着手机教小松鼠跳跳玩“找松果”游戏，现在只能坐在石阶上看别人跑。跳跳举着手机凑过来：“聪聪，你看我闯到第八关啦！”聪聪刚凑过去看了一眼，眼睛就酸得要流泪，赶紧别过脸：“医生说我不能看。”阿栗从刺上摘下颗红果递给他：“那我们去捡橡果吧？昨天我看见坡下掉了好多。”
聪聪捏着红果点点头。跟着伙伴们往森林里走时，他才发现自己好久没好好看过林子了。以前总低头盯着手机屏幕，连脚边开了串蓝莹莹的小野花都没察觉；现在踩着落叶往前走，能听见叶底藏着的蟋蟀“唧唧”叫，抬头时还看见喜鹊衔着树枝从头顶飞过——比手机里会飞的电子小鸟灵动多啦。
只是到了晚上，他还是忍不住摸手机。熊妈妈把手机锁进木抽屉时，他就趴在床边数天花板上的木纹，数着数着就想起手机里的《萤火虫花园》动画，里面的萤火虫尾巴亮得像小灯笼。“其实呀，真正的萤火虫更亮呢。”熊妈妈突然坐在床边，往他手里塞了个玻璃罐，“等过阵子天再暖点，妈带你去山谷里抓。”
聪聪捏着冰凉的玻璃罐，眼睛亮了亮。从那天起，他总缠着妈妈问：“什么时候才能抓萤火虫呀？”妈妈笑着往他手里塞了把小铲子：“先帮我翻菜园吧，翻完了菜园，萤火虫就该出来啦。”
翻菜园时倒有不少新鲜事。他蹲在胡萝卜地里拔草，发现叶子底下藏着只七星瓢虫，背壳上的斑点比手机贴纸清楚多了；给白菜浇水时，水珠从叶尖滚下来，落在泥土上砸出小坑，阳光照在水珠上，能看见里面映着片小小的云。有回阿栗背着竹筐路过，喊他：“聪聪！快来帮我摘野葡萄！”
野葡萄藤缠在老槐树上，紫莹莹的果子垂成串。聪聪踮着脚摘时，阿栗突然指着他头顶笑：“你看！”是只圆滚滚的刺猬宝宝，正蜷在树枝上啃葡萄，刺上还挂着片紫果皮。以前他肯定要举着手机拍下来，现在却只是站着看——看小刺猬啃得满脸汁水，看风一吹，它就往树枝深处缩缩，这模样记在心里，比存进手机里还清楚。
眼睛倒是慢慢舒服些了。有天山羊老师在黑板上画枫叶，聪聪坐在最后一排，居然能看清叶边的锯齿；课间跳跳举着画满圈圈的纸来考他：“这是医生的板子！你看开口朝哪？”他眯着眼看了看，干脆利落地指向左边，逗得跳跳直拍手：“好啦好啦！你的眼睛好啦！”
真正高兴的是抓萤火虫那天。熊妈妈提着竹篮走在前头，聪聪攥着玻璃罐跟在后头，刚走到山谷口就“哇”地叫出声——草丛里、树叶上，到处都闪着点点绿光，飞起来时像提着小灯笼的小精灵，比手机动画里的亮多了，还带着草叶的清香。
“慢点跑！”熊妈妈在后面喊。聪聪追着只萤火虫往溪边跑，脚边的水花溅起来，沾在脸上凉丝丝的。萤火虫落在芦苇叶上，他蹲下来轻轻扣上玻璃罐，借着光看见罐底还沾着片白天摘的野葡萄叶。
回家时玻璃罐里已经住了十几只萤火虫。聪聪把罐子放在床头，没开手机也没开小夜灯，就趴在床边看。萤火虫的光忽明忽暗，照得他眼睛亮晶晶的。熊妈妈进来给他盖毯子时，见他正用爪子数罐子里的光点，轻声问：“还想玩手机里的动画吗？”
聪聪摇摇头，指尖贴着玻璃罐转了圈：“手机里的萤火虫不会飞呀。”罐子里的小家伙突然往上飞了飞，光落在他鼻尖上，暖融融的。他突然觉得，就算永远不看手机里的故事，只要能看见会飞的萤火虫、会啃葡萄的小刺猬，眼睛里的雾早就散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