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还没散，松树林里就传来一阵奇怪的动静——不是松鼠啃松果的脆响，也不是野兔踩断枯枝的咔嚓声，而是小熊聪聪正踮着脚尖，努力把爪子蜷成小肉垫的模样。
“喵……喵呜？”他憋得满脸通红，圆滚滚的肚皮随着呼吸一鼓一鼓，声音却像被踩了尾巴的小野猪，粗声粗气的。
“不对哦，”蹲在山楂树枝上的花狸猫轻轻晃了晃尾巴，“要把气收到嗓子眼，像含着颗露珠似的。”她舒展喉咙，送出一串清亮的“喵~”，尾音带着甜甜的颤音，连枝头的露珠都震得滚落下来。
聪聪是森林里出了名的好奇宝宝，昨天看见花狸猫对着窗台上的牛奶碗轻轻一叫，屋里的小女孩就端出了小鱼干，眼睛瞪得比树洞里的橡果还圆。“要是我也会说猫语，是不是就能和人类做朋友啦？”他抱着树干晃了半天，直到花狸猫答应教他，才肯把爪子从树皮上挪开。
可学猫语比啃蜂蜜难多了。花狸猫教他发“咕噜”声，那是猫咪开心时的暗号。聪聪把脸埋进毛茸茸的胸口，使劲鼓着腮帮子，结果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活像爸爸冬天烧火的风箱。花狸猫笑得差点从树上掉下来：“是肚子里的声音啦，像揣了只会唱歌的小虫子。”
为了找到感觉，聪聪跟着花狸猫在屋顶晒太阳。花狸猫蜷成个毛球，肚皮轻轻起伏，细碎的咕噜声像落在棉花上的雨滴。聪聪学着她的样子趴下，阳光暖烘烘地裹着后背，他想起妈妈用舌头舔他耳朵的痒痒，想起蜂蜜在舌尖化开的甜，忽然，肚子里真的冒出一串细微的震动，像藏了颗会跳的小浆果。
“对啦对啦！”花狸猫竖起耳朵，尾巴尖高兴地打了个旋。
可最难的是“警告声”。有天傍晚，一只偷鸡的黄鼠狼溜进院子，花狸猫猛地弓起背，浑身的毛炸成蓬松的球，发出“哈——嘶”的声音，像碎玻璃划过石板路，又尖又冷。黄鼠狼吓得一哆嗦，夹着尾巴窜进了草丛。
“这是告诉坏蛋‘我不好惹’，”花狸猫舔了舔爪子，“要把牙齿咬得尖尖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聪聪对着树桩练习，他鼓起腮帮子，瞪圆了黑葡萄似的眼睛，发出的声音却像被蜜蜂蛰了的小熊，带着哭腔的“呜呜”声。树桩旁边的小刺猬探出头：“聪聪，你是不是想吃我的野果呀？”
他沮丧地坐在蒲公英丛里，看着自己圆乎乎的爪子——猫咪的爪子能灵活地蜷成小勾，他的爪子却像装了弹簧，一高兴就“啪”地张开，露出尖尖的指甲。猫咪走路悄无声息，他走在落叶上，总发出“哗啦哗啦”的动静，像拖着一串小铃铛。
“也许小熊天生就学不会猫语。”他抠着地上的苔藓，鼻尖酸酸的。
这时，墙头上的花狸猫忽然竖起耳朵，朝着篱笆外“喵呜——”叫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焦急的颤音。聪聪探头一看，是只卡在石缝里的小猫崽，正发出细细的“咪咪”声，爪子徒劳地扒着石头。
花狸猫想跳过去，可石缝太高，她试了几次都够不着。聪聪忽然想起妈妈教他搬石头的办法，他小心翼翼地用爪子抵住石头边缘，一点一点往外挪。石头磨得掌心发烫，他咬紧牙关，忽然想起花狸猫教的“用力时要屏住气”，喉咙里竟不自觉地滚出一声低沉的“呜——”，不像猫叫，却带着股稳稳的劲儿。
“哗啦”一声，石头终于松动了。小猫崽跌进聪聪毛茸茸的怀里，他赶紧用爪子拢住它，像捧着团暖乎乎的云。小猫崽蹭了蹭他的胸口，发出细细的咕噜声，像颗融化的糖。
“聪聪，你刚才的声音……”花狸猫惊讶地睁大眼睛，“虽然不是猫语，可我听出你在说‘别怕’呢。”
这时，屋里的小女孩举着灯笼出来了，看见抱着小猫的聪聪，眼睛亮得像星星。她没有像聪聪担心的那样吓跑，反而慢慢走过来，把手里的小鱼干放在地上，轻轻摸了摸他的耳朵：“你是来帮忙的吗？谢谢你呀，大朋友。”
聪聪的耳朵“腾”地红了，他想说“我叫聪聪”，却只会把爪子往身后藏。怀里的小猫崽忽然对着小女孩“喵”了一声，又转头蹭了蹭他的下巴，像是在做翻译。
那天晚上，聪聪躺在树洞里，听着远处花狸猫教小猫崽学叫的声音，忽然明白，语言不一定非要一模一样。就像蜜蜂用跳舞告诉伙伴花蜜在哪里，松鼠用尾巴的弧度说“这里安全”，他的呼噜声、他的眼神、他捧着小猫时小心翼翼的样子，其实也是一种语言呀。
后来，森林里经常能看见有趣的景象：圆滚滚的小熊跟着花狸猫在屋顶散步，他的脚步声还是“咚咚”响，却总能踩在花狸猫觉得最舒服的节奏上；他学不会“喵呜”，可每当小女孩端着牛奶出来，他就会把肚皮贴在地上，发出特有的、像风箱又像蜜糖的呼噜声，小女孩就知道，聪聪想请猫咪朋友们来做客啦。
花狸猫说，聪聪的猫语是森林里最特别的，因为里面藏着小熊的善良，像浸了蜂蜜的阳光，谁都能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