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屋内,听着远处传来的天地异象轰鸣,小月月张大了嘴,手里的甘蔗都忘了啃:“哇!好厉害!爹哥好厉害!”
一旁腮帮子鼓得满满蔗渣的小剑灵闻言,“呸呸呸”几下吐掉嘴里的渣子,又恶狠狠地咬了一大口甘蔗,含糊不清地抱怨道:“厉害个屁!就这点等级的敌人能打成这样,不用说了,肯定他又存了别的想法…难怪不让我去!”
她气鼓鼓地挥舞着半截甘蔗:“其实我去也可以啊!我也可以很小心的,保证不捏死它们!”
“哼!”她用力嚼着甘蔗,像是把甘蔗当成了某人的骨头:“等这次打完之后,肯定很多地方又要重建了,我容易嘛我,又要重新播种,小灵兽又要重新孵化...这么大个人了,怎么一点都不省心!我可太难了!”
小月月挠挠头,眨巴着大眼睛:“可是...爹哥打架的那几个地方都是很远很远的地方呀,没有种灵植,没有灵兽,也没有养鱼。”
小剑灵一瞪眼:“你又知道了?”
小月月用力点头,脆生生地回答:“知道呀!因为我都去钓过鱼了!”
她伸出小手指着远方:“那个冰原钓过,雪是苦的,那个草原也钓过,草根是灵气构成的,那个海上也钓过...”她委屈地扁扁嘴:“连条会吐泡泡的鱼都没有!”
小剑灵:“...先不说钓鱼的地点远不远,你是怎么理解冰原、草原这些地方会有鱼的?”
“没有的么,有吧...”小月月眨眨眼:“那为什么小月月之前在树上也能钓到?”
“在山上也能钓到!”
“对了,在菜园也能钓到!”
“还有,有时候出门也能看到!”
“那tm是那些灵兽喜欢你所以专门挂上去的!”
“哦...”
.....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代无垢’从万丈深坑中挣扎而起,海床在他脚下进一步龟裂。
他死死盯着风暴中心那道纹丝不动的身影,声音第一次染上一丝惊惶:“你...怎么会强到这种程度?”
澹明连眼皮都未曾抬起:“是什么给了你我很弱的错觉?”
“是什么?呵呵,是本能!”代无垢嘶声低吼,周身破碎的衣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自古强弱有别,如同狮虎不犯龙潭!我降临之时,此界强者如星火灼灼。”
他神色冰冷,一一细数。
“用枪之人枪意冲霄,那半妖妖血沸腾,那用剑之人剑心通明...这些人的气息,在强者的眼中清晰可辨!”
“而你!”他死死盯住澹明:“你弱得像脚下的尘埃,风中残烛般微不足道,在我的感知里,你甚至不如那些手持火器的凡人显眼!”
“原来夺舍了本体之后,连人间的遣词造句都会了么。”澹明眉头微微一抬:“不过看着跟俪海市那次遇到的更替兽又不太一样。”
“你们这个种族品种真是丰富。”
没有听到澹明的话,又或是忽略,‘代无垢’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忽然一笑:“原来如此。”
“我明白了,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空间,是梦境!是你营造出来的地方,所以你自然能篡改规则。”
“但说到底,都是虚张声势的障眼法罢了,你一定是将其他人的力量投影到了自己身上。”
说着,越想越符合逻辑,他擦去嘴角的血迹,缓缓直起身子:“不得不说,你这一手确实精妙,利用梦境规则,将他人之力加持己身,差点让我着了道。”
他周身灰暗能量再次凝聚,这一次比先前更加狂暴,空间被撕开蛛网般的裂痕,发出令人头疼欲裂的碎裂声。
“但假象终归是假象。”
‘代无垢’的声音再度恢复平静:“如果你的手段只是这样,那你与我之间的差距,是天与地之间都不能说明的差距,又岂是区区幻梦能够弥平。”
“但不管怎么说,你确实让我有些不愉快,既然这样,不介意让你见识一下,在真正的强大面前,一切的规则都没有用!”
“轰!!!”
话音落下,他整个人化作一道毁灭性的灰暗洪流,腾空而起,所过之处万物归墟,连空间本身都在消融。
这一次,他确信自己看穿了对方的把戏。
什么深不可测的实力,什么随手一挥的从容,都不过是梦境规则的加持。
只要以绝对的力量撕碎这个梦境,一切虚妄都将不复存在!
然后...
“啪。”
一丝暖意忽然笼在脸上。
那只熟悉的手,又一次按在了他脸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代无垢’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不知何时再次贴近的澹明。
他能感受到那只手上传来的温度,平静却不容抗拒。
然后,
下一秒,
“轰!!!”
比先前更狂暴的力量将他狠狠掼进地心!
整片海床四分五裂,熔岩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将海床化作炽热的炼域!
巨大的冲击波让远方的山脉继续崩塌,连天空都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在代无垢扭曲的瞳孔中,倒映着澹明近在眼前俯视的身影。
轻叹声如风雪掠过耳畔。
“如果这种程度的力量是你想要让我见识的...”
“我见识到了。”
“生平第一次见识到的...”
“弱。”
‘代无垢’躺在灼热的熔岩之中,周身传来的剧痛让他意识都有些模糊。
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混杂着惊悸,率先从他灵魂深处窜起。
那是他穿梭万界吞噬星辰时遇到的那些土着强者都未曾感受过的…恐惧。
“不!”
这丝恐惧刚一浮现,便被更汹涌的怒火焚烧殆尽。
耻辱!
大辱!
他乃是最高意志下万界征伐的先锋,竟会对一个孱弱世界孕育的生灵产生恐惧?!
简直是奇耻大辱!
“轰!”
他猛地一个翻身,身形暴退千丈,脚下在熔岩海床上犁出两道深深的沟壑。
死死盯着远处依旧风轻云淡的澹明,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戒备。
一次是意外,两次呢?
难道这个男人真的强到如此地步?
可如果真是这样,自己源自本能的危险感知怎么会失效?
除非…
除非他的生命层次已经高到了能够完全内敛,如同浩瀚星空沉寂于白昼,让自己这双习惯于在“黑夜”中辨识“火炬”的眼睛,根本无法察觉出来。
但这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
这个羸弱的世界,只有这点能量层级的星球,怎么可能孕育出这样的存在?!
“怎么,”澹明的声音打断了他混乱的思绪,平淡无波:“是放弃挣扎了?那就要结束了。”
“结束?”‘代无垢’先是一怔,随即无边的怒火彻底冲垮了仅存的理智:“你在得意什么?!”
“不过是侥幸击倒我而已!”
“不过是侥幸击倒我两次而已!”
“少在那里得意忘形了!!”
“人类!!!!”
“嘭!!!”
咆哮声中,他周身轰然燃起了晦暗的火焰!
那火焰非但灼热还带着吞噬一切的黑暗。
火焰所过之处,空间不是扭曲,而是直接消失,回归最本源的虚无。
脚下的熔岩、破碎的海床、乃至弥漫在空气中的能量,都被这火焰无声无息地抹除。
方圆千里以他为中心,开始大面积地崩塌湮灭,仿佛一张被点燃的画卷!
在这毁灭的火焰中,代无垢的人类形象彻底瓦解消融。
不多时,一个纯粹由深邃黑暗构成的人形存在从涛涛火焰中缓步走出。
没有五官,没有毛发,通体漆黑,仿佛是一切光明的反面,仅仅是存在本身,就在不断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嗡”
它抬起那漆黑的手指,指向澹明。
“呼!”
一道蕴含着毁天灭地力量的流光奔腾而至,直冲澹明。
澹明不躲不闪,也抬起了手。
咔嚓!!!
轰!!!!
两人之间的空间,如同脆弱的琉璃,一半于虚无,另一半悄然破碎,界限分明!
代无垢再一挥手,脚下那本就残破的万里海床,连同其上方的一切,瞬间化作绝对的“无”,
连尘埃都未曾留下。
“哈哈哈哈哈哈!!!!”
“看到没有,看到没有!”它那没有五官的面孔“注视”着澹明,嗡声道:“这,才是我的真正力量,你根本不可能抵挡。”
“只要我愿意,弹指间,我就能让整块大陆消失。”
“不过,你很幸运,能目睹我真正形态的万界生灵寥寥无几,在这个星球你是第一个…”
“也将是最后一个!”
“骄傲吧,区区蝼蚁,把我逼到这个地步,已经足够....”
它还想说什么,忽然眼前一花,那个它以为早已被空间毁灭之力波及的身影,竟第三次,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它的面前!
在它那由纯粹黑暗构成本应无法表达情绪的脸上,硬生生扭曲出了“震惊”的波动。
然后,那只手,第三次,按在了它的“脸”上。
“嘭!!!!!”
天崩地裂!
继而,犁行万里,一道长长的沟壑横贯海床!
这一次,仿佛听到了世界在哀鸣!
无数规则锁链显化出来,又在碰撞的余波中寸寸断裂!
‘’代无垢了’只觉得自己的意识都被砸得粉碎,昏昏沉沉,只剩下无边的惊慌在黑暗的核心中尖叫。
它听到了,
再一次听到了。
听到了那个如同梦魇般的声音,近在咫尺,清晰无比。
“这就是最强的力量?”
“如果只是这样…”澹明的声音里听不出半分起伏:“我有点失望...”
“那崩碎的空间,是我指尖发出的力量。”
“那湮灭的海床,是我拂袖产生的回响。”
“跟你有什么关系?”
‘代无垢’陷入呆滞。
“回答你一个问题,知道为什么看不透我的虚实么?”
澹明俯视着在绝对力量下挣扎不得的黑暗形体,一字一句,面无表情。
“不是什么规则隐瞒。”
“不是什么借代他人的力量。”
“你看不出来...”
“...只是单纯因为,你所在的层次,还低了点。”
“肉眼看不见亿万光年外的星星闪烁,便以为世界之外只有黑暗了?”
‘代无垢’身子一颤。
有种深深的,胜之以往的恐惧不可压抑地袭来。
这种恐惧,是他在万年之前在队伍中,不小心瞥见那万千强者簇拥着的最高意志衣袂中的一角时所产生的恐惧!
自那以后,万载不曾出现过!
今日....
没有理会‘代无垢’的混乱思想,澹明松开了手。
并指如剑,轻轻点在了那漆黑形体的额头正中。
“我知道,你还没死,至少现在还没有。”澹明轻声道:“现在不出来,就没机会了。”
‘代无垢’不明所以。
然而,下一刻,它便感觉到一股无法抗拒温和却磅礴的力量,如同温暖的阳光贯穿了它冰冷黑暗的灵魂核心深处。
一声仿佛沉睡了千年万年的轻叹,自它灵魂本源处响起。
紧接着,数道纯净的光芒,强行从它这具黑暗躯壳的各个关键节点爆发出来!
“不!这是什么?!这不可能!啊啊啊啊啊!”
‘代无垢’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尖啸,随即如同被风吹灭的烛火,瞬间陷入了沉寂。
那非人非兽的漆黑形态,霎时间如潮水般退去,重新收缩凝聚,再度化作了代无垢的人类模样。
半晌,代无垢缓缓睁开双眼,便又爬起坐在了海床上,先是茫然地看着四周近乎彻底毁灭的景象,又抬头望向静立眼前的澹明,有一丝深深的震撼。
“不愧是澹明啊...真是可怕的存在...”
“你怎么知道…我还没死?”
“无垢仙体..”澹明看着他:“没有那么容易会彻底湮灭。”
代无垢浑身猛地一颤,瞳孔骤缩:“你…你怎么会知道?!”
澹明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静静地注视着眼前这张与记忆中某个模糊轮廓有几分相似的清隽面容,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那么,现在,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是掌控天道众的宫主,代无垢…”
他的声音微微一顿:“…还是,那棚户区里的…”
“阿生?”
轰隆!!!
那两个字如同惊雷,在代无垢耳边炸响。
整个人如遭雷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