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啊，这位傻小子在人间浑浑噩噩游荡了十多年，不知是哪阵风吹醒了迷途人，某日竟突然顿悟，重建了内御直。从此便在内御直与昆仑之间来回奔波，直至今日。”
青丘族长轻轻拍手，衣袖带起一阵清幽的檀香：“行了，故事今天就讲到这，再讲都能开个人传了。”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继续道：“都回去休息，你们族长大人我要睡美容觉了，不然得长皱纹。”
“啊~”正听得入神的小狐妖们顿时嘟起了嘴，毛茸茸的尾巴失落地垂了下来。
可族长大人的命令又不能不听。
只得三三两两结伴离开，细碎的脚步声里还夹杂着叽叽喳喳的议论。
“我觉得老御直好厉害啊，一辈子能经历那么多事！”
“对呀，对呀，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我以后也要成为他那样的大人物！”
“我也要！”
“可是...”同伴迟疑了下：“我怎么觉得....老御直很可怜呢。”
“可怜？他可是人界最强者耶。”
“一个人活到现在，好朋友都不在了，一定很孤单吧。”
“....”
稚嫩的童声渐渐飘远，青丘族长那脸上的笑意缓缓褪去，忽然抬眸望向那天上玉桂。
片刻，便幽幽叹了口气。
.....
“哪有什么顿悟，不过是流浪世间的时候，一个小丫头给了我半块馍....”老御直笑了笑：“还有缺了门牙的笑容。”
“我好像...看见了小云儿，看见了指挥使，看见了....很多很多故人。”
“他们都在天上望着我。”
“突然脑子就清醒了。”
老御直突然起身，青衣白袍在月色中舒展开来，抬起手对着天上月桂张开了五指，指缝间漏下缕缕银辉：“既然还活着，总要做点什么。”
听完这个故事，澹明喉结微微滚动，望着月光下那道身影，有些沉默。
明明挺拔如松，却莫名让人觉得，他肩上压着千年的风雪。
老御直回过头，看着澹明，笑道：“故事到这就基本讲完了，与你的经历相比，我的人生似乎平平无奇，还有点无聊，是不是有点小失望。”
澹明站了起来，扬了扬下巴，突然开口：“要不要打一架。”
老御直有些诧异。
“这些年这么一个人过来，很孤寂吧。”
“看着挚友一个个离去，看着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变成墓碑。”
“这个世界明明还在运转，却再没有能让你驻足的温度。”
澹明缓步走向老御直，并肩而立，同样远眺月光，轻声道：“这种感觉，我懂。”
“闭关前，山下那户人家的孩子还在蹒跚学步。”
“出关时，他的孙子都已经白发苍苍。”
“一些故友还在，但一些不入修真的友人却再也见不到。”
“人人皆说成仙好，可个中寂寥谁能懂？”澹明摇摇头：“我生性爱这红尘喧嚣，修炼本非我所愿，修为高低，于我不过浮云。”
“相比修炼，我更喜欢的是寻个热闹街角，看贩夫走卒吆喝，看稚童追着纸鸢奔跑，听着市井的嘈杂，闻着炊烟的香气，便又是一日过去。”
“只有这般景象，我才会觉得...”
“这一日，没白活。”
“与你相比，在中州大陆的我至少还有几个老友相伴。”
“但你....”澹明转头注视着眼前这个虽然年轻却一股子暮气的老御直，道：“不比我幸运。”
“碍于你的身份，人人敬你畏你，能与你交心者却寥寥无几。”
“这样的日子，很无聊吧。”
夜风突然静止。
老御直先是一怔，嘴角便微微扬起：“一千三百年来，你第一个敢这么和我说话的人。”
澹明闻言，却没有多少笑意。
这个男人站在时光的长河里，如一尊沉默的碑。
幼时失去双亲，少年时埋葬如父的都头。
青年时送走亦师亦友的指挥使，还有那数不清的师长亲友。
而暮年，镇守昆仑之墟，亲友蒙难而不自知。
回首时，连那个会甜甜唤他【哥哥】的小云儿，都成了史册里泛黄的名字。
千年来，人间换了几番朝代，山河改了几度容颜。
他记得每一个逝去者的脸，却鲜少有人明白，那个永远青衣白袍的身影，为何始终站在最冷的月色下，最荒的边境前。
世人称他【人界第一高手】，奉他为【神州最后的底气】。
可那些仰望的目光里，
有谁看见当年他指尖摩挲半块干硬馍馍时的温柔？
有谁听懂他对月独酌时，酒盏碰撞寂寞的清脆？
他本可成仙，却甘愿为人。
他本可忘情，偏执意铭心。
他见过文明最深的夜，见过人族最丑陋的一面，仍愿做一盏明明灭灭的灯。
一个把“守护”二字，刻进骨血千年不褪的男人。
所以...
“怎么样，要不要打一架，我相信很多人都很好奇我与你之间，到底谁更强一些，不过...”澹明狡黠地眨眨眼：“我只是单纯手痒了。”
看着眼前这异世界而来的年轻人，老御直沉默片刻，忽然也笑了：“我许久没有出手，也有些技痒，不过要想打个痛快，怕是不好找地方。”
“巧了不是，我有啊。”澹明挑了挑眉，抬手划开空间裂缝，流光如星河倾泻而出。
老御直眉头一扬：“这是...”
“跟我来就行，保证打得畅快，打得尽兴，记得到时候给五星好评喔亲。”澹明勾勾手指，率先迈入光晕。
老御直看了看小院子，轻笑一声，踏入了那片璀璨光芒。
....
小世界，气氛凝重，一股肃杀之气笼罩着小茅屋。
“长江长江，我是黄河，我已到达指定地点，你部是否准备完毕？”
一袭小号版神机营作训服的小剑灵手持步枪，神色凝重地依靠在门边，稍稍探出头朝着里面望去。
“黄河黄河，我是月月，月月已经到达了！”在小剑灵的对面，是小月月，也是同样的装束，同样的表情：“已经准备完毕！”
“笨蛋月月，我们是在执行任务，要称呼代号！”小剑灵压低声音批评道：“我们可是专业的！你以为这是在过家家吗？！”
“专业的！”
“那你叫什么？！”
“月月！”
“笨蛋，你是长江！”
“哦，月月是长江！”
“很好，再来一次。”小剑灵很是满意，又重复了一次：“长江长江，我是黄河，你部是否已经到达指定位置？”
“到达了！”
“很好，听我命令，人质就在里面。”说到一半，小剑灵一竖大拇指，眼睛眯了起来。
“这个月月懂！”月月见状顿时拍拍自己小胸口：“这是在夸奖里面的坏人做得好，爹哥经常这样夸我！”
“什么玩意，这是在计算距离，准备通知炮兵部队轰炸他！”小剑灵伸手赏了对面小月月一个糖炒栗子，然后严肃道：“听我命令，准备开炮，开炮的同时冲进去救出人质！”
“哦...可...”月月咬了咬手指头：“黄河，我们命令开炮，又冲进去，那炸的不就是我们了？”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我们是在过家家！”
“哦，那你刚刚又说不是在过家家？”小月月挠了挠头：“好复杂。”
“不管了，听我命令，准备！”小剑灵一脚踹开门：“冲啊，杀光所有人！”
“杀光...那人质呢？”小月月愣了愣。
可下一刻也一声欢呼冲了进去：“冲鸭！”
一阵鸡飞狗跳，被关押的临时充当人质和歹徒的灵兽纷纷叫嚷冲了出来，四散而逃。
片刻后。
趾高气扬的小剑灵脱下头盔，看着紧绷着小脸蛋立正的小月月：“报数！”
“一、二、三、五、四、七、八、十一！”小月月一边重复扭头一边报数。
“报告，人齐了，一共到了八个！”
小剑灵很是满意，挺直腰杆：“同志们，我们这次的任务很成功，敌人都被消灭了！”
“哦哦哦！！！”小月月连忙鼓掌。
“我们救了很多人！”
“哦哦哦！！！”继续配合鼓掌。
“接下来我简单说几句，首先是第一句里面的第一大点的第一小节的第一小点的第一段。”小剑灵从裤兜里轻轻一掏。
“哗”的一声拉出了数米长的演讲稿，直接拖到地上堆叠。
“咳咳，首先，我要感谢...”
正打算开口讲述她的胜利宣言，就听到了那讨厌的声音传入耳朵。
“呦呵，又在过家家呢。”
还没转身，就听到小月月一声欢呼直接朝着声音所在奔了过去。
小剑灵眉头一皱，不爽地转过身一看。
果不其然，一袭青衣站在篱笆边上，正揉着小月月的头。
“干嘛，关你什么事，你很闲么，很闲就去摆摊兼职推动国民经济发展啊，进来做什么？”小剑灵哼道：“居然入梦都不带我，你...嗯？”
话不到一半，才发现在澹明身旁还站着另一位清秀男子。
正有些讶异地打量着四周。
顿时眉头一皱。
....
“所以，你进来是要打架？”小剑灵一脸不理解，两条小眉毛拧成了麻花：“你是有多无聊。”
“跟那个糖醋鱼卖淀粉肠已经没办法满足你了吗？”
“还是被你师妹的产业打击到了，开始躺平了？”小剑灵一副过来人模样，摆摆手：“没事的，软饭也可以硬吃，你又不是没吃过？”
“什么话这是什么话？！”原本还笑吟吟的澹明一听急了：“就是打个架，怎么就扯到软饭去了，再说了，我什么时候吃过软饭了？！”
“就你那点医术开药庐，要不是梨落隔三差五给你找病人，还专门找轻症病人，你早饿死了。”小剑灵不屑道，见澹明脸色变了，知道自己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又见有外人在，只好给某位剑仙留点面子...个头啊！
继续补刀：“好吧，我承认，除了梨落的软饭，你还吃了我的还有紫颜的，啧啧，连傀儡的便宜都占。”
“.....”某位剑仙脸色更难看了，忍不住嗫嚅反驳：“仙阶饿不死的。”
“....这也不叫反驳。”小剑灵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一旁的小月月见着有趣也想跟着模仿，却死活翻不过去，差点把自己给弄抽抽了。
“咳咳，不跟你计较，还是回到刚刚的话题上吧。”见一旁的老御直饶有兴趣看着，澹明咳嗽两声，恢复正色。
“所以，你还真的要打架啊，为的什么？”小剑灵见澹明语气意思不似作假，很是好奇。
“因为爱~忒！因为友情！”
“不懂。”
“男人之间的友谊有时候靠一场比赛， 有时候是一碗酒，打架算什么。”澹明呵呵道：“不算事都不算事，莫要深究。”
“行吧，你的小世界，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不过得走远点，可别伤到我的小灵兽们。”小剑灵撇了撇嘴，随手往远处一指：“那边是年前新扩张的地界，全是荒山野潭，随便打。”
“很好。”澹明点点头，朝着老御直挑了挑眉，身形一闪，便已经在千里之外。
老御直正要跟上，却听到小剑灵漫不经心道：“提醒你喔，澹明虽然不靠谱，但很强喔，没有我帮忙也很强的那种，你要是顶不住了记得说，不然他打得兴起收不住，到时候不用吃菌子也可以躺板板了。”
老御直闻言一怔，随即失笑，朝着小剑灵行了一礼，抬首时，青衫依旧在原地，人却已在千里之外，竟是快得连残影都出现了！
小剑灵瞳孔骤缩，手中那澹明从拼夕夕9块9买回来的191步枪“啪嗒”一声跌落在地。
这男人...好像也很强。
下一瞬，
江海倒灌，天云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