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么可能还活着?”
行酒肉目光仔细扫过陈坤与苟瞎子全身,竟未察觉两人有半分中毒迹象,心中不由大为吃惊。
他深知“血溅三步散”乃是自家教主亲手所制。
凡中毒者,无论人畜,皆难逃断首殒命之局。
可眼前二人非但毫发无伤,竟还气定神闲,仿佛今晚只是饮了一场寻常夜酒。
苟瞎子闻言,轻咳一声,坦然道:“实不相瞒,贫道滴酒未沾。”
行酒肉再度恍然——以苟瞎子那诡谲手段,瞒天过海倒也并非难事。
可他随即转向陈坤,眼中疑云更浓:我先前着重注意此人,他晚上可饮酒不少,又何以安然无恙?
陈坤似看穿他心中所想,直接表示:“行酒肉,今夜之酒,滋味甚佳,多谢你的相邀。”
“只是那点微末毒药,不过是为我佐酒的调味罢了。”
“只可惜,未能尽兴多喝上几口。”
行酒肉闻言骇然:以为调味?此人莫非乃百毒不侵之体?
陈坤不再理会行酒肉的震惊,转而端详起笼罩行酒肉周身的血佛虚影,评点道:“你这《血神诀》的招式,是自己改的吗?改得还行,就是有一个偌大隐患。”
行酒肉更震惊了,可不待其回应。
陈坤又道:“佛曰:是佛是魔,我自个说了算。你照猫画虎,反倒将‘血神降世’练得不伦不类。”
行酒肉被当面说教,暗道:是佛是魔我自个说了算?佛祖何曾说过此言?
他怔怔望着陈坤,问道:“你究竟是谁?怎会知晓这般多?”
恰在此时,城主府四周骤然响起震天呼声。
一队队人马涌来,将府邸围得水泄不通。
“坤元无量,法御通天!土申教主,神威无敌!”
“坤元无量,法御通天!土申教主,神威无敌!”
“坤元无量,法御通天!土申教主,神威无敌!”
声浪如雷,旌旗招展。
陈坤挺直腰背,踏步而出,周身骨骼噼啪作响。
就见他的原本鼓胀的肚腹迅速平复,面容亦开始变幻。
待他行至行酒肉不远处时,已彻底恢复了本来面貌。
他昂首望向空中惊疑不定的行酒肉与山林背,高声道:“不错,土申教教主,便是本座。”
“教主法御通天,神威无敌!”人潮前列,汪铁柱一脚踩着四肢尽断的王战勇。
他在看到陈坤现身的第一眼,便站在牛车之上振臂高呼。
“教主法御通天,神威无敌!”
万千教众见状,群情激昂,呐喊声震彻夜霄。
唯有天马车辇上的坊秀娟,瞥了眼得意洋洋的汪铁柱,满脸嫌弃。
“是......是你!”山林背看清陈坤真容,竟骇得连退数步,无边恐惧涌上心头。
他毫不犹豫地抛下手中假山,转身欲逃。
陈坤悠然看向行酒肉:“行酒肉,便让本教主为你展示展示,何谓真正的‘血神降世’。”
话毕方落,陈坤脚下血气冲天。
夜空中一道血光炸裂落下,将整座孤心城照得亮如白昼。
城主府地下的血池,翻涌起冲天血雾凝聚成一座高达千丈的血光魔神。
魔神双目高悬夜空,化作两轮血月,死死锁定正在仓皇逃窜的山林背。
巨人魔神双手擎天,孤心城上方的灵气疯狂汇聚,毁天灭地的威压席卷四方。
“血神引雷。”
随着陈坤抬手引诀,天际风云骤变,一道血色雷霆撕裂长空,轰然劈落。
“不——不要啊——”山林背的惨叫在雷光中戛然而止,身躯眨眼间化作一片飞灰。
“吸魂大法。”魔神巨口一张,将一道扭曲挣扎的黑影从灰烬中吸出,落入陈坤掌中。
行酒肉目睹此景,已是瞠目结舌——若非陈坤容貌迥异,他几乎要以为眼前之人便是自家教主亲临。
陈坤散去魔神法相,扣着山林背的残魂飘然落下。
那残魂在他掌心尖啸挣扎:“放开本座!”
“小子,本座愿与你谈条件......”
“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陈坤轻笑,取出玉玺将残魂摁在一块大石头上。
“再说,你能开出的条件也引不起我的兴趣。”他举玺便砸。
“啊——饶命——啊——”
不过数击,山林背便魂飞魄散,彻底湮灭。
“教主法御通天,神威无敌!”土申教众再度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陈坤满意地摩挲着愈发黝黑发亮的玉玺,轻笑道:“大黄,便宜你了,还不谢谢你家主人?”
玉玺静默无声——显然对被陈坤把它当作砖头使的习惯,表达了不满。
“还闹脾气。”陈坤讪讪收玺,转向行酒肉,“行酒肉,你曾说让本教主做这孤心城的城主,此话可还作数?”
行酒肉苦笑:“阿弥陀佛。施主此时酒话重提,莫非是要取笑作贱贫僧?”
他散去血佛,落回地面。
陈坤亦缓步上前,与行酒肉相对而立:“怎么?你这是要投降了?”
行酒肉凝视陈坤面容,摇头表示:“施主既通《血神诀》,贫僧纵想逃也是徒劳。如今只求......施主能给贫僧个痛快。”
“你倒有几分自知之明,知道如今自己已完全没有机会逃走。”陈坤暗自颔首,“可你这恶僧,且不论以往罪孽,单论你文香楼之所为,本教主都饶你不得。”
他目光中血光流转,一旁那七头一直静立的鬼尸应召而动,将行酒肉团团围住。
行酒肉见陈坤施展出操控血傀的秘术,神色间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施主果然通晓完整的《血神诀》......看来贫僧,早该有此一劫。”
“只是......没想到会是这个时候......”
他安然跌坐于地,坦然面对注定的终局。
陈坤直接宣判:“行酒肉,念你诚心求死,本教主予你两个选择:其一,让这七头鬼尸分食你的血肉;其二,留你一身血肉,为我土申教效力。”
行酒肉闻言微怔,首次抬眼正视陈坤。
“土申教......敢以此为名,足见施主敢为人而不敢。”行酒肉佩服地说道。
“那夜在文香楼,贫僧便看出,你的与众不同。”他目光扫过四周教众,“在这些信徒眼中,贫僧看到了久违的希望。”
他的视线再度落回陈坤身上:“你或许,真能带来改变。”
双手合十间,行酒肉面容浮现出难得一见虔诚悲悯。
“阿弥陀佛。贫僧虚度一生,终日浑浑噩噩,罪孽缠身。”
“若能以这具残躯为人族尽一点绵薄之力,贫僧又何惜此身?”
“施主......”他最后对陈坤问道,“可否告知贫僧,你的姓名?”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陈坤应道,“本教主——陈坤。”
“陈坤?!好一个陈坤!果然与众不同。”行酒肉仰天长笑,笑声中带着释然与悲怆,“善哉善哉,贫僧死得其所。”
“阿弥陀佛——”
耀眼的金色佛光自他周身迸发,将血色夜空映照得一片澄明。
“心佛及众生,乃三无差别。”
“贫僧寻觅一生,惶惶碌碌...往日罪孽,今日偿还,无愧于心。”
“佛魔皆由心念,此刻方得自在。”
“阿弥陀佛——”
最后一声佛号在夜风中消散,行酒肉双目安然闭合,魂息尽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