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唏律律——”
季布胯下战马，竟在这恐怖的军威煞气冲击下被惊得人立而起，马鸣长嘶。
他死死勒住缰绳，强行压下躁动的战马，面色铁青，眼中怒火与凝重交织。
“好！好一个白起！好大的手笔！只为围杀万寿山，竟设局埋伏下如此重兵。”
季布咬着牙，声音从齿缝里迸出。
“看来你们秦国此次行动......可没少花心思。”
“哈哈哈！”白起立于万军之前，脸上尽是掌控一切的冷酷与得意。
“不错！自得知万寿山脱离沧海，本将军便已在此张网以待，只待其入瓮。”
他目光扫过被困的楚骑，眼里杀意更盛。
“但意料之中，又有意外之喜......本将军竟将尔等楚国八千‘精锐铁骑’也一并网了进来。”
“哈哈哈，今日，本将军便行那一石二鸟之计！用尔等亡魂，祭我大秦之锋！”
龙且目光扫过四面如铜墙铁壁般的秦军军阵，那份凝重几乎化为实质的铅块压在心头。
但他眼中毫无惧色，只有被彻底激怒的凶悍与决绝。
龙且矛尖直指白起：“白起！休要猖狂！想一口吞下我大楚八千子弟？小心......崩碎你满口的老牙。”
白起不屑地高高举起手中武器，摆出一副即将下达绝杀命令的姿态。
他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心中却有无尽的杀机。
“崩碎我的牙齿？”白起眼神睥睨，傲视楚军，“龙且......且叫你睁大眼睛看看——”
“我白起的牙口，够不够硬！能不能嚼碎你这根——楚国的硬骨头！”
龙且与季布眼神交汇，瞬间达成共识。
号令如疾风传递，八千铁骑迅速收拢阵型，骤然汇聚，紧紧簇拥在两位主将身后。
冰冷的杀气在铁甲间弥漫，他们已做好拼死的准备。
龙且心中暗沉。
他此次接到秦军异动的密报，为求隐秘迅捷，特意只带了这八千精锐铁骑。
他们蛰伏许久，在了解到秦军的意图之后，本来只打算如秃鹫般掠过万寿山，再趁乱劫掠一番便远遁开去。
但万万没想到，秦国白起竟布下如此重兵，阴差阳错之下已将他们困在了这绝地。
“江东儿郎！”龙且猛地将手中丈八蛇矛高高擎起，矛尖直指秦军右侧方向。
他喉咙里迸发出裂帛般的怒吼：“楚魂——不灭！随本将军杀——！”
“楚魂不灭！”
“楚魂不灭！”
“楚魂不灭！”
“杀——！！！”
身后的八千铁骑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应吼声。
吼声汇聚成一股不屈的意志，每一位楚骑眼中都燃烧着近乎疯狂的火焰。
“随本将军——凿穿敌阵！”
龙且一夹马腹，狂飙而出。
八千铁骑如被无形巨弓齐射，以龙且为无匹箭镞，挟着刺穿寰宇的尖啸，狠狠楔入秦军组成的铁壁。
“想走？”远处战马上，白起再次残忍发令，“合围！绞杀！”
“呜——！呜——！”
苍凉的号角声穿透厮杀。
四面八方的秦军军阵如同巨大的黑色磨盘转动，带着碾压一切的气势，朝着中央的楚军铁骑合拢。
楚军与秦军铁壁猛烈碰撞。
龙且一马当先，蛇矛化作道道乌光，所过之处，秦军人仰马翻。
八千铁骑紧随其后，如烧红的尖刀刺入牛油，竟硬生生在严密的秦军方阵中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铁蹄践踏，长戟挥砍，楚军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
然而，秦军实在太多了！
被撕开的口子的后方，更多的黑色兵潮无穷无尽般涌来，迅速填补空缺，层层叠叠，试图再次将楚军锁。
“哼，困兽犹斗。”白起冷眼看着楚军左冲右突，再次挥手，“战车——碾碎他们！”
“吱嘎——轰隆隆——”
伴随着沉重的碾压声，一辆辆庞然大物从秦军后阵猛地驶出，正是秦军的制式战车。
战车带着无与伦比的压迫感，化身移动的堡垒切入战场，并迅速组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将正在奋力突围的八千楚骑牢牢锁在秦军组成的军阵之内。
战车甫一入场，战场态势立马变化。
车左的弩手齐声怒吼，冰冷的弩机扳动，一片密集的箭雨带着死神的尖啸泼向楚骑。
车右的戟手奋力刺出长戟，锋利的戟刃组成一片死亡丛林，阻挡着楚骑的冲锋路线。
御车者嘶吼着，操控着驷马，庞大的战车在楚骑中横冲直撞，打乱其阵型。
原本凭借机动性左冲右突的楚军铁骑，顿时陷入了泥沼。
弩箭射落楚军，长戟如毒蛇般刺穿战马，巨大的车体冲撞碾压，将楚军赖以生存的速度和冲击力彻底扼杀。
整个战场彻底沸腾，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垂死的战马嘶鸣、兵器碰撞的刺耳锐响、弩箭破空的尖啸、混杂在一起。
眼看秦军合围之势已成，将楚军铁骑死死困住，白起脸上却不见一点喜色。
一股强烈的不安攫住了他——战场之上，不知何时弥漫起一片浓得化不开的绿雾，正无声无息地吞噬着有限的空间。
绿雾粘稠如油，带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白起目光急速扫过战场每一个角落，心头猛地一沉。
那些之前还在互相撕咬、自相残杀的人参果......竟不知何时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糟了！”白起霍然抬头，视线穿透愈发浓重的雾气，直射上方。
这一看，饶是他心坚似铁，也不禁瞳孔骤缩。
只见头顶不知何时，竟已汇聚了一片覆盖万里的厚重绿云。
那绿云不知积压了多少层，深沉如墨绿的海渊。
而在那绿云中央，一张由雾气凝聚而成的脸庞正清晰浮现。
那张脸漠然、庞大，带着一种非人的、近乎戏谑的神情，正饶有兴致地俯瞰着下方蝼蚁般的厮杀。
白起浑身一凛，寒意瞬间窜上脊背：“这妖孽......仍未伏诛？！”
他当机立断，一道更加急迫、更加隐秘的命令顷刻传遍全军。
原本正合围绞杀的秦军各部，忽然开始从各个方向，极其隐蔽而有序地脱离接触，迅速向战场外围撤离。
正在拼死突围的楚军，立刻感觉到了压力骤减。
龙且挥矛逼退一名秦兵，敏锐地察觉到包围圈正在快速松动、瓦解。
“怎么回事？”
他惊疑地望向白起所在方向，就见白起面色凝重如铁，眼神死死盯着头顶的方向。
一股冰冷的警兆瞬间攫住了龙且的心脏，叫他跟着猛地抬头。
仅仅一眼，那一张遮天蔽日般的绿云巨脸，让这位楚国猛将直感如坠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