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官员们心中早有猜测,
可当事实真的摆在面前时,依旧被震惊得不知所措。
一位老臣听闻噩耗,再也忍不住,老泪纵横,颤巍巍地伏在地上,
失声痛哭:
“陛下!陛下怎么就这么去了啊!臣还盼着陛下龙体康复啊!”
他的哭声点燃了殿中的悲戚。
几位老臣纷纷垂泪,年轻些的官员也红了眼眶,
一时间,贞观殿内悲声四起,呜咽之声不绝于耳。
“陛下!陛下!”
“呜呜呜呜!”
武媚娘端坐椅上,看着殿中悲恸的百官,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随即又恢复了镇定。
她再次抬手,声音提高:
“众卿节哀,天皇虽已驾崩,但早已定下后事,未曾留下半分紊乱,
裴卿,将天皇遗诏昭告天下,让众卿知晓天皇的安排。”
裴炎上前一步,双手捧着遗诏,缓缓展开。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用洪亮庄重的声音宣读起来:
“天皇若曰:
朕承天序,临御万方,宵衣旰食,三十有四载,
今寝疾弥留,殆将不救,乃命皇太子显,即皇帝位,
军国大事,有不决者,兼取天后进止,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遗诏宣读完毕,殿内瞬间陷入一片寂寂。
官员们你看我,我看你,心中各有盘算。
天皇此举,既让皇太子李显柩前即位,保证了皇权的正统传承,
又任命裴炎等人为辅政大臣,同时赋予天后决断军国大事的权力,
显然是为了平衡朝中各方势力,
避免新帝即位初期朝局动荡。
戴至德率先反应过来,他整了整朝服,再次跪伏在地,声音铿锵有力:
“陛下遗诏,合乎情理,顺乎天意!
臣戴至德,愿辅佐新帝,效忠大唐,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说罢,他重重叩首,额头触地有声。
有了戴至德的带头,其他官员也纷纷回过神来,连忙整齐地跪伏在地,齐声奏道:
“臣等遵旨!愿辅佐新帝,效忠大唐,绝无二心!”
一时间,叩首之声再次响彻贞观殿。
武媚娘看着百官们的反应,紧绷的嘴角微微松动了些许,心中悬着的石头稍稍落地。
她缓缓起身,走到殿中,目光扫过众臣,声音沉稳:
“天皇遗诏已昭告天下,
即日起,举国缟素,为天皇哀悼,
太子李显,即刻在灵前即位,承袭大统,
裴卿、刘卿、郭卿,
尔等身为辅政大臣,需全力辅佐新帝,
稳定朝局,安抚民心,若有半分差池,定当严惩不贷!”
“臣遵旨!”
裴炎、刘景先、郭正一三人齐声应道,
随即恭敬地退至一旁。
李显身着素色孝服,站在殿侧,自始至终沉默不语。
此刻听闻武媚娘的安排,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与忐忑,走到殿中,接受百官的朝拜。
众臣再次跪伏在地,齐声呼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显看着眼前跪拜的百官,眼神逐渐坚定。
他缓缓抬手,下达了自己作为新皇的第一道命令:
“众爱卿平身!父皇骤逝,朝局未稳,
还需诸位与朕同心协力,共护大唐江山!”
“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十二月二十八,
韦氏亲手端着一盏描金白瓷碗,
碗中粟米素粥熬得浓稠绵密。
她小心翼翼用银质瓷羹舀起一勺,吹了吹才递到李显唇边,声音软昵:
“皇上昨日为先帝丧仪之事彻夜未歇,今日又连轴处理章程,连口热饭都没顾上沾,
这碗粟米素粥是臣妾吩咐小厨房慢火熬了两个时辰的,
还加了几颗去芯莲子安神,你先垫垫肚子,
龙体要紧,可不能这般亏着。”
李显眉宇间满是倦色,闻言顺从地张口喝下粥品,
温热的粥水滑过喉咙,在胃里翻涌,瞬间唤醒了腹中的馋虫。
他抬眼看向韦氏,眼中满是感激,声音温和:
“还是皇后心疼朕,知晓朕的辛苦。”
“皇后”二字入耳,韦氏心头顿时像被羽毛轻轻搔过,酥痒又畅快。
她虽以太子妃之尊随李显登基,名分上已是后宫之主,
可终究未得正式册封诏书,这声“皇后”,
既是李显的心意,更是她梦寐以求的认可。
她指尖微微一顿,瓷羹轻碰碗沿,发出一声轻响,
随即垂下眼帘,故作娇嗔地用丝帕轻轻按了按唇角,语气郑重:
“皇上,臣妾如今的身份,还只是太子妃,还未册封,哪当得起‘皇后’二字?”
李显见她这般模样,只当是女子的娇羞,连忙伸手握住她的手。
韦氏的指尖微凉,裹在他温热的掌心,竟让他生出怜惜。
他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笃定:
“封后是迟早的事,朕心中早有定数,
先整顿好父皇灵柩章程,再行册封大典,给你一个风风光光的名分。”
说罢,他微微叹气,语气更为郑重,
“眼下离新年不过两日,改元之事也该提上日程。”
韦氏闻言,眼底瞬间闪过精光,快得让人无从捕捉。
她顺势抽回手,提着裙摆坐到李显身旁的锦凳上,
指尖轻轻划过他衣袍上绣着的团龙纹样,动作亲昵又带着试探:
“改元乃是新帝登基的头等大事,
关乎国体气运,可不能有半分含糊。”
李显回望韦氏,他也曾盼望能有一个像母后一样的女子成为他的妻子,
既能与他共览朝堂风云,又能在深夜为他温一壶暖酒解语分忧。
韦氏的确有些许与母后相似。
他期待着以后帝后和谐,
能是史书里称道的“伉俪情深”,
是他在前朝应对百官奏议时,回头便能望见的安心身影,
是他褪去龙袍卸下重担后,能捧着温热汤羹听他说些朝堂琐碎的贴心人。
而此时的韦氏,很是符合他的心意。
他眉眼温和,
努力学着父皇面对母后时的那份纵容与信赖,
手指轻轻覆上她正抚摸龙纹的手背,
声音柔软,毫无防备:
“那是自然。”
韦氏先前一直以为,
改元这般庄重之事,定要与朝臣反复商议,
还要参酌天时地利,才能定下一个妥当的年号,
没想到前些日子听李显说,改元弘道,竟是天后一句话便定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