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皇太老了，松弛的皮肤上爬满深褐色的老年斑，搭在纯金扶手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需要积攒。
仅仅两个字，就让剑拔弩张的议事厅顿时安静下来。
所有枢机主教，包括卡尔和奥尔德斯，都立即低下头，做出恭听训示的姿态。
教皇浑浊的眼珠转动，看了看莱因哈特，又扫过卡尔那张因为愤怒而有些扭曲的脸，喘息了一下才继续说：“莱因哈特，守护数万信众，有功。记忆缺失，非其本愿。”
他停顿了更长的时间，胸口起伏着，像是破旧的风箱。“但是……教区损失惨重，需要有人……承担责任。”
最终，他做出了裁决：“暂时……解除莱因哈特薇洛瑞亚主教一职，召回圣庭……休养。”
“教区事务，暂由奥布里代管。至于福克纳公爵……等摸清石顿王国那边的态度……再议。”
这个决定明显是和稀泥，两边各打五十大板，但也勉强维持了表面的平衡。
卡尔·莫尔顿脸上肌肉抽动了几下。
显然对这个结果极其不满，但他不敢公然违抗教皇的命令，只能用阴鸷的眼神狠狠剐了奥尔德斯一眼。
奥尔德斯面无表情，躬身：“谨遵圣座谕令。”
“嗯，去吧！”
待教皇重新闭目养神，众主教陆续起身告退，卡尔故意落在最后，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薇洛瑞亚，算你莱因哈特命大。”他低声咒骂，转身快步走出殿门，廊柱投下的阴影落在脸上，更显阴沉。
走在晶石铺就的廊道上，卡尔满脑子都是盘算：“薇洛瑞亚不行，西境的布莱特教区总可以试试，那里盛产水晶矿，比薇洛瑞亚更富庶。”
可一想到最近的霉运，心情又沉了下去。
兽人王国那条走私线断了快一年，明明之前和巴巴托斯那些贵族谈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没了音讯？
派去查探的三个心腹，一个都没回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巴巴托斯……肯定是你出了岔子。”卡尔咬着牙，却没再敢派人。
如今大陆暗流涌动，薇洛瑞亚的灾难只是个开始，他要是再为这点事折损人手，只会让奥尔德斯钻了空子。
六阶的实力在贱民眼里是高高在上的强者，可在真正的力量面前，不过是蝼蚁。
连教皇冕下那样的半神强者，不也得受寿命桎梏，日渐衰老？
他必须抓紧时间攥住更多权力，越多越好。
卡尔加快脚步。
【布莱特教区现任主教年事已高，只要找点由头，再运作些“功绩”，未必不能把尤金推上去。】
【至于功绩……】
他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或许该主动找点“事”来做。
……
幽冥界，交泰宫内。
商晚柠斜倚在凤榻上，翘着腿。
眼前高悬的光幕，正回放半个时辰前，圣庭枢机大殿内那场各怀心思的争执。
苓柒安静地站在一旁。
“啧，精彩。”商晚柠咂了咂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讥讽。
“看看，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死的都能给说活了。为了抢个位置，脸皮都能撕下来扔地上踩。这帮神棍扯皮推诿的功夫，可比朕手底下那些只会按生死簿办事的鬼差强多了。”
【宿主大大，需要小四把这段全程录下来吗？】
识海里，小四的电子音兴奋地响。
“录，当然要录。”商晚柠唇角勾起一抹坏笑，“这么经典的甩锅教学现场，判官司那帮木头脑袋不学学怎么行？”
“以后审问那些刁钻的恶鬼，要是连话都说不过，我们地府的脸往哪搁？”
【明白，高清画质，无损音效，马上加密传输到判官司内部学习库，标题就写——《论如何优雅地推卸责任：圣庭枢机议会实战教学》。】
“或许，宿主大大以后还可以请光明女神看看。”
“小四很期待祂的脸色。”
“嘿嘿；-)。”
“提议不错，朕也想看。”
商晚柠看得津津有味，顺手把旁边正在啃灵果的商无垢捞过来，揉了揉她银白色的头发：“绯绯，看好了，这就叫语言的艺术，杀人不用刀。”
商无垢仰起小脸，猩红色的大眼睛里全是迷茫，她咽下嘴里的果肉，含糊不清地说：“妈妈，他们说话好麻烦。”
“绯绯可以直接吃掉那个一直吵吵的老头吗？”她胖乎乎的手指，准确地点向光幕里唾沫横飞的卡尔·莫尔顿。
苓柒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闪过一道冷光：“无垢小殿下，地府规章第七条明确规定，非必要情况下，严禁‘食用’跨位面观测目标。”
商无垢委屈地瘪嘴，垂下头继续啃她的果子。
这时，光幕中的教皇做出了最终裁决。
那各打五十大板的和稀泥方案，让商晚柠发出一声毫不客气的嗤笑。
“秘书长，给都铎传个口信。”商晚柠指尖一弹，关闭了光幕。
“让他想想办法，给那位‘受了天大委屈’的卡尔副议会长送份‘惊喜’。”
“朕看他火气太大，需要点实实在在的‘功劳’好好冷静一下。”
“是，陛下。”苓柒微微颔首，掐诀在虚空中轻点，一道讯息已然通过令牌传递出去。
商晚柠站起身，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凤袍随着她的动作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
【好戏散场咯。接下来，该轮到我们家新来的小劳工正式上岗了。】
她低头，看向乖乖站好的商无垢，脸上露出一个极其‘和善’的笑容。
“走吧，绯绯，妈妈带你去认认你的工位。”
“忘川河底，正好积压了不少怨气冲天的硬骨头，等着你去清理（吞噬）呢。”
商无垢抱着还没吃完的灵果，懵懵懂懂地跟上，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即将开始的，会是怎样一段暗无天日的“清洁工”生涯。
交泰宫外，沉水香的青烟袅袅散开，只剩下女帝带着笑意的低语在殿内回荡。
“地府，可不养吃白饭的幼神。”
“我家绯绯这么厉害，肯定特别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