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这里的鱼，明明没吃的，还要一直朝我们张嘴。”
“它以为我们有吃的。”
“鱼知道它们所在的池塘很小吗？”
夏青青坐起身，不知道奶奶怎么突然问这个，她感觉到，奶奶好像有点不一样。
“知道吧。”
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夏青青突然想到曾经学过的一句话：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为什么你觉得它们知道？”
夏青青想了一会儿：“它们每天在这里游来游去，总会从一头游到另一头。”
“可也许在它们的世界里，世界就这个池塘这么大。它们没有去过更大的地方，没有见过其他的鱼。有的鱼，在这里出生，又在这里死亡，这里，就是它们的全部。”
“……”
“如果有机会，它们肯定会去更广阔的地方。这就是生命，生命有限度，但从没有广度。”
夏青青抬头，对上那双熟悉的眼：“之前你和你妈打电话，奶奶都听到了，奶奶知道，你是放心不下我，你放心去吧，奶奶能照顾好自己。”
“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小池塘不适合你。”
“奶奶……”夏青青舍不得，她看着奶奶，想努力记下每一处细节，眼前却越来越模糊。
奶奶抬手，指了指假山下面：“你看，那里有条鱼。”
那条鱼是黑色的，在阴影处很难看出来，但当它游到阳光下时变得格外耀眼。
“这里这么多鱼，只有它，一直在那附近游来游去，时不时还会吃石头上的苔藓。它一条鱼，有自己的打算，游得也很开心。”
“所以啊，自己开心就好，其他的，都只不过是这个池塘里微不足道的一段时光。”
“嗯。”
“可是…我走了，你怎么办？”夏青青还是有些不放心。
“奶奶去住养老院，在养老院里陪你，等你来接我。”奶奶摸了摸夏青青的头，熟悉的手法，熟悉的手感，夏青青鼻头一酸。
可一转头，奶奶又把她忘了。
夏青青立马收拾好自己的情绪，问道：“奶奶，你等下想吃什么？”
夏青青没带饭卡，没法带奶奶体验学校的饭菜，但好在手机里还有钱，可以去校外吃。
“有什么吃的？”
“什么都有，你看看你想吃什么，我们等下去买。”
两人一边走出学校，一边商量。与此同时，夏青青拿出手机，看附近有什么吃的。
如果只是学校，夏青青很熟，但出了校门，夏青青并不了解，她去过的地方也不多。
走到一家奶茶店，夏青青发现奶奶一直在往里看，突然想到奶奶应该是还没喝过奶茶，立马问道：“奶奶，你要喝这个吗？”
奶奶听到立马摆手：“我就不用了，不过我想给青青买一杯。”你帮我看看青青喜欢喝哪个？”
进到店里，奶奶看着花里胡哨的名字，问道：“你帮我看看青青喜欢喝哪个？我老婆子不懂这个。”
而夏青青早已见怪不怪，点了两杯后就直接付了钱。
奶奶一见，急了，连忙拉住夏青青：“怎么你来付钱，你还是学生，不行不行，我来。”
“不用了奶奶，我已经付完了，就当是我请青青喝的。”
拿到奶茶后，夏青青帮奶奶把吸管插上，递到她面前：“奶奶，喝吧。”
“那青青的呢？”
“青青说你喝了就等于她喝了。”
奶奶半信半疑地看着她，但夏青青早已不是最开始的她，面对奶奶的质疑，夏青青脸不红心不跳说着胡话，直到看见奶奶真的喝了才放下心来。
喝了一口后，奶奶又说：“这个好喝，叫什么？我回头再给青青买，她肯定喜欢。”
“珍珠奶茶。”
因为钱不多，只能买得起最基础的珍珠奶茶，再贵的，她也买不了。
奶奶重复了好几遍，努力想要记住这个名字。
“奶奶，等下你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
“那我们出去走一走，看见想吃的你就和我说。”
夏青青一手撑伞，一手从包里拿出小风扇：“奶奶，这个是小风扇，你拿在手上，对着自己，有风，会凉快一点。”
奶奶拿在手里看了看，不知道怎么用，于是夏青青就给奶奶调到了三档，风不大也不小。
电风扇的声音一出来，奶奶顿时觉得很神奇，特别是在吹到风后：“这个东西好，给青青也买一个。”
夏青青早已习惯奶奶说给她买这个买那个，赶紧说道：“这就是青青给你买的，怕你中暑。”
奶奶点点头：“哦哦哦，那她人呢？”
“她…”这夏青青倒确实没想好。
“她在忙，没时间，就让我陪你。”
“对对对，我记得，是说她很忙，让我不要打扰她。”
夏青青立马意识到不对劲：“谁让你不要打扰她？”
“我儿子，还有一个女人，但是我不认识，我儿子认识。”
夏青青大约猜到是谁，因为除了他们，没有人会和奶奶说这样的话。
“没事，青青说你要是想她了就给她打电话。”
“但是我儿子不让我打。”
“但是青青每天都和我说她很想你，她想和你聊天。”
夏青青不赌奶奶能想起她，她赌奶奶爱她。
“真的吗？”
“真的呀，还说你不给她打电话，是不是不想她。”
“怎么会，你帮我和她说我记得她的，到时候就给她打电话。”
有时候，善意的谎言并不令人反感，就像现在。
走到一家汉堡店，奶奶又停下了脚步。
“奶奶，我们吃这个吗？”
“这个好吃吗？”奶奶像小孩一样，想吃又不明说，好奇一切没尝过的东西。
“我们进去尝尝就知道了。”
带着奶奶进到汉堡店，点了两个汉堡，一份薯条，一份鸡米花和一份鸡块。
东西上齐后，奶奶看着面前满满当当的吃的，不知道从哪儿下手。
夏青青撕开一次性手套的包装，套在奶奶手上：“奶奶，戴上手套，这样就不会弄脏手了。”
拆开汉堡的包装后，夏青青将汉堡递给奶奶，奶奶一边吃，夏青青就一边在边上弄酱。
“奶奶，等下这些吃得你可以蘸边上的酱一起吃，会更好吃。”
这不是夏青青第一次吃汉堡，但却是她吃过最好吃的一顿。
两人吃完后正好是外面最热的时候，碰巧边上有一家超市，夏青青提议：“奶奶，我们进超市吹会儿空调吧，晚点我们再回家，好不好。”
奶奶被夏青青带着进了超市，超市里的凉气扑面而来，让人活了过来。
好不容易找到个坐的地方，奶奶因为每天午睡的习惯，一坐下就睡着了。
奶奶的脑袋枕在夏青青腿上，让夏青青不得不感慨，时间真的很神奇，它让人变老，又将人变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