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正殿。
李承乾到的时候，发现李世民和长孙皇后正在议论什么。
伺候的内侍和侍女都在殿外。
感觉有些奇怪。
不过，他还是踏了进去，拱手道：“儿臣拜见父皇，母后。”
长孙皇后露出了微笑：“承乾来了？”
“用过膳了吗？”
“多谢母后关心，儿臣还未用膳，东宫已经在准备了，待会儿药膳便能送来。”李承乾对于长孙皇后一如既往的关心，感到了暖心。
再看李世民。
摆着一张黑脸，李承乾都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地方惹了他。
“父皇。”
上前一步，李承乾再次喊了一声。
李世民这才不情不愿的轻声应答：“嗯。”
旁边的长孙皇后微微一笑：“那好，承乾好久没有陪母后用膳了，待会儿，就陪母后用膳可好。”
“好。”李承乾回答长孙皇后的时候也是面带着孩子的笑容。
有一个关心的自己的母亲，可谓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事情了。
李世民这个时候沉声开口：“听说，你给富通钱庄下了通牒，限他们五日内解决问题，不然便将富通钱庄收为朝廷所有？”
对于这个问题，李世民刚听说的时候气愤无比。
不说富通钱庄能不能给朝廷带来利益。
就收为朝廷所有，明日他都能想象上朝时那些御史们会如何弹劾太子。
甚至牵连说他这个皇帝不会教孩子。
李世民想想就憋屈。
人在宫中坐，祸从天上来。
气愤的他连忙来找长孙皇后开导。
最后还是长孙皇后说找太子问清楚为好，还解释太子不是胡闹的人，肯定是有原因的。
李承乾看李世民的脸色就明白了问题所在。
都说唐太宗李世民害怕那些御史，这也是李世民自己爱惜名声，从秦到唐，恐怕也只有李世民如此憋屈了。
没办法，谁让他做的事，也是最坏名声的呢。
从前不是没有，而是人家隐秘，李世民就差昭告天下了。
想了想，李承乾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父皇，儿臣之前提议改变税制，父皇不同意。可国库空虚，大唐穷，儿臣只能从别处下手了。”
“请问父皇，东汉之前盐铁都在朝廷手中，之前朝廷每年有多少进项？”
李世民一下被问懵了。
这个他还真的没有仔细想过，毕竟朝廷设定的盐铁形同虚设，几乎都被世家掌控。
李承乾看了看表情就知道，李世民回答不上来，扭头又看向了长孙皇后问道：“母后，长孙家的铁矿每年又能带来多少收益？”
“这……”长孙皇后沉默了。
她也不知道，毕竟长孙家未发家她就嫁给了李世民。
只知道这一块是长孙家最大的收入来源。
虽未明面说什么，可几乎人人都知道是李世民默许开采铁矿的生意是他赏给长孙无忌的。
李承乾看着夫妻二人疑惑的眼神，不禁摇头笑了起来：“大唐穷，穷的只是朝廷，是百姓，世家可一点不穷。不说百年的那些世家，光从西魏和北周来看，他们家底富裕程度都不是朝廷比得上的。”
“哪怕是长孙家，这些年积累的财富，恐怕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父皇你善待功臣，这点没错。但你想过新晋的功臣之家，用膳几个菜？每日开销几何？”
李世民直接被问懵了。
大臣们家中吃什么，他都要知道吗？
难道比他这个皇帝吃的还要好？
李承乾再次笑了笑，看着长孙皇后哪怕是冬日的衣裳，也是心疼不已。
“父皇身为一国帝王，你所用膳食恐怕不及功臣之家的半数。功臣们的妻妾用的是聚宝盆商行的高档货，一家每月最少花费的银钱不低于十数贯，甚至上百贯。而身为一国之母的皇后，每月花费的银钱，恐怕都没有他们一个妾室花费的多。”
野史记载，李世民一顿是三菜一汤，而且唐朝这个时候吃饭都是分餐制。
也就是份量并不多。
比对宋明清的皇帝而言，嗯……李世民确实过的清贫。
不说别的，老朱同志一顿最少都有四五个菜，其中还有烧鹅呢。
可李世民没有。
整个贞观时期，李世民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削减太极宫的用度，这一点哪怕是老朱同志都比不上。
倒是和秦始皇有的一拼，为了一统六国，从自己口中节省口粮。
李世民为了灭突厥也是削减开支，百姓天灾也是削减自己的口粮。
更别说长孙皇后了。
从未听过一国之母，还是极受宠的皇后，别人衣服都是拖地，而长孙皇后的衣服是刚好露出了脚。
能省一点是一点。
就这样也掀起了后宫潮流，每人省一块布，整个大唐就能节省不知道多少布料。
以身作则。
李世民看了眼长孙皇后所穿的衣服，也是有些愧疚。
突然觉得被李承乾这么一说，自己活得还不如底下的官员。
“陛下，一应用度，够用就行。”长孙皇后微笑的安慰了一句。
她也算是名望之后，所用肯定比普通百姓好百倍，千倍。
但相比那些身有爵位的夫人，差的也是不小。
李世民十分愧疚的道：“观音婢，你跟着朕受苦了。”
撇撇嘴，吃了一嘴狗粮的李承乾直翻白眼。
“父皇，所谓死要面子活受罪，你一个人要面子，让母后和后宫嫔妃跟着受罪。”
“都这么穷了，难道不想着改变一下吗？”
李世民本来满是感动的神情，突然垮了下来。
愧疚归愧疚，可他这个皇帝也是穷，连只鸟都不让玩儿的主。
只为了挽救一下自己的名声。
“改变，你说如何改变？抢占商贾生意？还是直接拿回盐铁的权力？”
一番质问，能够听得出来李世民依旧是非常不赞同李承乾的做法。
也对，古人的思维局限性。
何况李世民一心想要成为千古一帝呢。
再说了盐铁这事，李世民还真的没办法，一个是五姓七望，一个是关陇士族。
他倒是想收回来，不止盐铁，书籍纸张他也想握在朝廷手中。可这比砍了他们脑袋还难，毕竟砍几个五姓七望之人的脑袋，他们也不敢翻脸。
李承乾无语的看着李世民，不得不问一句：“父皇，换位思考一下。富通钱庄解决不了此事，朝廷收为己用，也是要对债务负责的……”
“什么？”李世民不等听完，直接炸毛了：“富通钱庄上千万贯的债还要朝廷来背？”
长孙皇后都是吓了一跳，不敢置信的看着李承乾。
真的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怎么想的。
她省吃俭用，供给朝廷。
现在要背上上千万贯的债，每年国库税收才两千多万贯。
李承乾叹息一声，只能解释道：“父皇听儿臣把话说完可以吗？”
“哼。”李世民气哼哼的。
他倒是要听听李承乾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之前只想着名声了，他这时才想起来富通钱庄解决不了问题，要过来不就是等于背债嘛。
想他出生就在唐国公府，一生不说大富大贵，可也算是富贵之家了。
自从做了皇帝，卑躬屈膝就算了，还欠了一屁股的饥荒。
这皇位，他无数次长叹望天，人生最大的失误，就是玄武门了。原本以为是胜利，结果是痛苦啊～
李承乾只能继续解释道：“父皇，朝廷收富通钱庄也不是什么都不付出，肯定是要解决百姓存银问题。同样，富通钱庄其实并没有存银问题，因为那些钱都是被借走了。”
“儿臣只不过耍了一点计谋，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罢了。朝廷只需要短暂的解决这些问题，将债慢慢要回来，除了补回窟窿，这不是还有一大堆利钱可赚嘛。”
嗯？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也反应过来了。
刚开始着急上火，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想到有钱赚，李世民眼前一亮。
可被长孙皇后一问，瞬间哑火了。
“可上千万贯的银钱，朝廷又从何而来？”
天下最富的是五姓七望，总不能抢了人家的东西，还要回头去问人家借钱吧？
长孙皇后当真想不出来有什么办法解决。
虽说朝廷秋收的税还在国库，可一应用度都是有安排的，肯定不能随意波动。
哪怕李世民原因，大臣们也不愿意。
说不准还会被御史台的一众人联合大儒们一顿喷。
想想那个场景，嗯……可怕的紧。
李承乾总算是等到这个问题了，瞬间扬了扬眉，笑的跟一朵菊花似的。
似乎再说：看我，看我，看我漂亮美丽不？
咳咳！
轻咳掩饰了李承乾内心的狂喜，故作冷静的说道：“父皇，母后这事好解决，大唐钱庄现有存银可不止两千万贯。”
开玩笑，富通钱庄的存款又跑回了大唐钱庄。
虽然夸张了说有两千万贯。
等富通钱庄接手了，李承乾百分之百的有信心，存款超过两千万贯。
经过这么一提醒，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反应在迟钝也明白了。
朝廷接手富通钱庄，缺口找大唐钱庄借，堵上窟窿。
等借出去的钱要回来，再还给大唐钱庄，朝廷还能得一笔利钱。
两不耽误，朝廷有赚头，百姓也不亏，而且朝廷解决了富通钱庄的问题，说出去不算与民争利，倒是为百姓解决问题。
一举三得啊。
越想，李世民的眼睛越亮，似乎有搞头。
国库没钱，儿子有啊。
不过他高兴了一会儿，发现李承乾一脸奸商的样子，有些恼怒。想到能给国库赚钱，他忍了，只是李承乾无利不起早，从头到尾都没说大唐钱庄的好处。
李世民不放心的冷静问道：“那你说说，这对大唐钱庄有何好处？”
刚想到这个问题的长孙皇后，还没问出口，便被李世民问出来了，给了一个赞赏的眼神。
果然是默契组合。
这些小动作都在李承乾眼里，想到谈判首要做的就是抬高自己的价码，给对方谈条件的空间。
嘿嘿一笑。
“父皇，也不要什么好处。要是那笔利钱收回来，父皇觉得可以，倒是能支付些利钱给大唐钱庄，让儿臣也能赚一点。”
一听这个李世民皱起了眉。
谈到分赃，很明显，他不乐意了。
长孙皇后也是有些好笑的看着父子俩堂而皇之的谈论如何坑人家的钱庄。
而且还是钱庄没到手，已经讨论分赃了。
虽然内心不认同这样的做法，可李承乾的一句话打动了她。
死要面子活受罪。
国库空虚，有机会坑五姓七望，肯定要把握机会，同时也是削弱世家。
李承乾很明白，李世民不会同意，刚好继续提了一个要求：“父皇，要是您没钱也不是不行，但儿臣这里还有一个要求，如果父皇答应，这利钱，儿臣就给您免了。”
要求？
李世民想了想，最后沉声道：“说说看。”
一副天老大地老二的样子。
完全占据着谈判主动权的模样。
李承乾也不在意，而是直接道：“儿臣准备推广足球文化，希望能够在大唐各州郡建造足球场，不过在此之前，想要举办两场比赛。一场是长安城108坊之间的比赛，另外就是邀请大唐周边各国组建球队，踢一场大唐天下足球超级联赛。”
俗称：大唐天下杯！
踢比赛？
李世民挑了挑眉，这还不容易。
以往马球，蹴鞠也不是没办过这样的比赛。
想也不想，他便同意了：“朕准了，稍后朕就让三省发布圣旨给鸿胪寺。”
相对于比赛而言，肯定是钱重要。
很快两人便达成了共识，愉快的开始用晚膳。
这算是父子俩难得的默契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