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知鸢垂着眸子,表情晦暗。
少顷,她深吸口气,努力挤出笑容,
“二哥失踪了十多年……跟大哥三哥他们比起来,在傅家生活的时间本就不算多。而且,人人传言大伯家的意外是他所为,爷爷也一口一个孽障地骂着,恨不得他就那样死在国外,别长大、也别回来……”
说着说着,傅知鸢的声音越来越轻。
言卿的心也随之颤抖起来。
她想起那个眼睁睁看着母亲流血而亡的幼童,那个迷宫里冷酷无情的少年……还有,抱着她葬身火海的傅妄烬。
他得到的爱太少了。
要是有人能疼疼那个名叫傅望宁的孩子,他或许不会是现在的性子。
也不会病态地把她关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执拗地伤人伤己。
“后来,二哥跟云家联手,把傅家狠狠摆了一道。爷爷对他也不做指望了。大哥身体不好,爷爷就把三哥找回来,想培养他。结果——”
傅知鸢苦笑,
“二哥那场假死,几乎骗过了全帝都的人。三哥被耍得团团转不说……大哥身边的柳伯,舌头都被切下一截儿。”
言卿闭了闭眼,压下心脏的钝痛,
“知鸢姐,我觉得这对他不公平。”
“?”
傅知鸢有些惊讶地望向她,
“卿卿,你说……对二哥不公平?”
“是。”
言卿坚定地点点头,
“你也说过,傅家都在传,你大伯一家的事是阿烬的报复……那就说明,他不是无缘无故就对亲人动手的。凭我对他的了解,他绝不是不通人情、没有人性的恶魔。”
“如果你爷爷是个公平公正的大家长,就应该彻查阿烬父母过世跟大房究竟有没有关系。他没有查清真相,反而责怪阿烬自己讨回公道,这难道算合格的家主吗?”
傅知鸢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间怔住了。
言卿见状也只叹了口气,
“也是。长辈嘛,总想着减少家族的损失,相比之下,公理和正义倒没那么重要了。”
就像孟佑泽明知道她被孟云锡绑架囚禁,但为了孟家,为了姐姐孟天婵……他甚至在竭力阻挠旁人的施救。
“……或许你说得对。”
傅知鸢低着头,
“如果…二伯一家的死真的跟他们有关,那也怪不得二哥。”
言卿抿了抿唇,轻声问,
“知鸢姐,其实还有一件事我很好奇。”
“嗯?”傅知鸢抬起眸。
“你说,阿烬他不在傅家长大,跟家里人不亲。而且,傅老爷子也总是骂他……”
言卿斟酌着措辞,
“理论上,你不会喜欢他的。可是为什么……你好像总是站在他这边?孟家那一次,你甚至不惜跟自家人闹掰——”
傅知鸢一愣,随即笑笑,
“卿卿,你真的很聪明。很多事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言卿眨了眨眼,
“我可以知道答案吗?”
“……当然。”
傅知鸢无奈地勾起唇角,
“就算我不说,你也会发现真相。”
在言卿探询的目光里,她缓缓开口,
“卿卿,我自小是跟在爷爷身边长大的。傅家这么多兄弟姊妹,我跟大哥最亲。”
言卿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我跟二哥……也是近几年才熟络起来。”
傅知鸢自嘲地笑了笑,
“我在傅家,只是个不受重视的女儿,没人会注意我,正好给我留了很多行动的空间。”
“我没有大哥的深沉城府,也没有二哥的杀伐果断,更不像三哥那样众望所归。”
“我只希望……一家人和和睦睦的,最好了。”
言卿的眼神更加不可思议了。
身在杀人不见血的豪门,傅知鸢的志向竟然是……一家人和和睦睦?
“嗯,我就是这么想的。”
傅知鸢的表情有些悲观,
“大哥和三哥,他们虽然各有各的不是,但对我都很好。二哥……对我也好。”
“我不想看他们自相残杀。”
“我帮二哥做事,替他传递傅家的消息……也是想做他们之间的缓冲地。有我在中间尽力斡旋……我的哥哥们,总不至于走到你死我活的那一步。”
她微微叹了口气,
“还有就是……我的一点私心。”
“我家是两个女孩儿,在傅家没有争夺权力的希望。我妈妈、妹妹都向三哥投诚,认为他会是最后的赢家。但我很早就明白,三哥是斗不过二哥的。我劝不住自家人,只好去帮二哥。万一最后二哥要清算,看在我的份儿上,他也会放过我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