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车在空中翻了好几个面，重重坠向江面。
言卿的身体瞬间僵住，心脏被失重感狠狠攥紧，尖叫卡在喉咙里变成无声的痉挛。
“卿卿！”
宁恪的声音莫名和哥哥重合起来，仿佛回到了盘山公路上。
甚至…连保护她的姿势，都一模一样。
“轰——”
冰冷的江水瞬间吞没了前挡风玻璃。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眼前发黑，胸腔像被巨石碾过。
江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淹没。
刺骨的寒意让四肢开始麻木，死亡的阴影顺着冰冷的江水爬上皮肤。
车窗外摇曳的水光，像一片永远到不了尽头的深海。绝望像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她。
言卿呆呆地睁着眼，忘记了挣扎，甚至忘记了求生的本能。
忽然想起，上大学的时候，游泳是必修课。
可是言卿很怕水，她只敢在浅水区扒拉扒拉，勉强通过了考试。
言瑾总劝她再试试，努力战胜内心的恐惧…可言卿总是仗着哥哥心软，每每撒娇耍赖，逃避练习。
思及此，言卿竟然忍不住勾起了唇。
果然，不听话的孩子…会付出代价。
这次，真的…要结束了。
江水从口鼻涌入肺部，传来剧烈的痛感，视线却模糊起来。
浸在水里，好像听不到什么声音……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车门开了。
言卿忽然感觉身体被死死箍住，一股可怕的力量正把她往外拉。
可她已经没有力气了。
失神的眸子，最后映出深不见底的水光。
……
宁恪死死抱着言卿，拼命想把她从车里拽出去。
可由于剧烈的撞击，车身变形，言卿的鞋子卡进一角，怎么都拔不出。
宁恪咬了咬牙，往下潜了点，使劲把言卿那只脚抽了出来。
幸好，傅景珩敲断的是手，不是胳膊。
他的右臂紧紧压住言卿，用完好的左臂划水上浮。
同样被敲断的右腿剧痛。
宁恪紧紧皱着眉，往那片有光的地方游去。
可是右臂渐渐乏力，言卿有要滑落的趋势。
他猛然低头，用牙齿紧紧咬住了言卿的后衣领。
仿佛一只野兽叼起幼崽，脱离险境。
断掉的骨头戳刺着肌肉和血管，江水的冲击更是让伤情雪上加霜。
宁恪死死咬着那片衣料，目光盯着江面投射的光影，竭尽全力上浮。
生死一线间，耳边响起养父的声音。
那是泽费尔。
全球顶尖的生物学家，亦是生化鬼才。
“记住，你是雾影，全世界独一无二的雾影。”
他望向宁恪的眼神总是充满了自豪和欣慰，
“是我最欣赏的作品。”
“孩子，你只需相信自己…你是我们淬炼出的、最锋利的刀。”
“世界上没有绝境。只需找到最薄弱的地方，然后刺进去——”
很久之前，宁恪就明白，他和别人不一样。
别人是“人”，而他，是刀。
泽费尔对他很不错。
像是对待一把珍贵的利刃。
时时擦拭保养，很少出鞘，避免磨损。
只是，作为工具，他不需要有感情，也不需要被看到。
就像那个名字“雾影”一般，隐隐约约，似有若无。
明明存在，却没人抓得住。
即使被杀，对方也只会感觉身边掠过一道影子，殊不知已经被收割了灵魂。
这才是一把好刀。
一把能让主人满意的好刀。
他本来也挺满足的。
直到言家兄妹猝不及防地闯进他的生活。
忽然间…心里好像生出了不该有的奢望。
宁恪很不习惯这样的自己。
但是潜意识告诉他，这些珍贵的奢望，不能被泽费尔知道。
他藏得很深很深，像是海底的火山。
看似平静，实则涌动着灼热的岩浆。
卿卿…不可以死。
起码，在他活着的时候，不可以。
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量，他强忍着疼痛蹬水，竟然真的浮出了水面！
“咳咳…”
口鼻接触到新鲜的空气，言卿呛了口水，意识渐渐回笼。
“别怕，抓紧我。”
宁恪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沉静却紧绷，
“江水不算急，我们能上岸！”
言卿想说什么，可是肢体没有力气，肩膀缝合的伤口也裂开了。
不断地渗着血。
她没有挣扎，任由宁恪把自己往岸边带。
终于，身体接触到了陆地。
两人倒在地上，不住地喘着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