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从来就没有什么恶鬼，只有亡魂而已。”老和尚淡然依旧，扯了扯袈裟，缓缓将木鱼锤放下，双手合十，朝着钟鸣行了一礼。
“你在为你的罪行开脱吗？”钟鸣起身后退，脚一勾，不但将妙云玉板塞进了储物袋里，还将草蒲团也顺走了。
但也就一瞬间，很快就将草蒲团放了出来，一进一出，确信蒲团没有问题。
“施主莫急，且听我讲个故事。”
老和尚不管钟鸣如何回应，只是自顾自的将故事讲下去。
“却说那日，百年如一日的小镇上来了个年轻人，他的本事很大，上山下水都熟稔的很，山珍野味也罢，水里小鱼小虾也罢，时不时都能摸着些，又会些手艺活儿，家里木桌木椅都是他自己打的。
镇子上的媒婆闻声赶来，小伙儿身高长相具是普通，但这更得人欢喜，姑娘们家里的男人都怕男人俊了在外面找小，如此能干又普通的年轻人反而抢手。
很快，男人就看中了一个姑娘，只不过这个姑娘很羞涩，家境不错，家教也严格，在婚礼之前，不得相见。
年轻人自是不甘，凭双手打出一份基业来，三书六礼不曾少，婚礼排场更是大，大喜之日，宾客往来如云，双方长辈齐聚。
也就是这时候，男方第一次在小镇上露面的长辈露出了獠牙。
那一天，男人没发现来的根本不是自己的父亲，他真正的父亲早就在来的路上被妖魔袭击夺舍。
那一天，从马车里冲出来的青面獠牙恶鬼将整个小镇屠戮一空，血流漂杵，腥臭冲天，十里鸟飞绝。
男人不是孬种，在他明白面前的妖魔正是他杀父仇人之时，他第一个冲了上去。
他是第一个死的人，这一切不能怪他，因果缠身，挣不脱，逃不掉。”
钟鸣也算是明白过来，这样的话，那......
“所以，整个村子都是亡魂？那不对啊，咋可能.....”
“是这样的，施主，我明白你的疑惑。”老和尚忽的起身，不知何时手中已经握着一根降魔金刚杵，面容骤变，正是金刚怒目，和神像之后的罗汉画像一模一样。
“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钟鸣：“？？？”
“大师，弄错了吧，这村子的人又不是我杀的。”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施主如此大的杀念，又手持禁忌之物，已注定误入歧途，还请早日回头。”
钟鸣明白过来了，这老和尚一定是看出来了自己手里的是万魂幡。
他冷哼一声，反问道：“那么阁下，想必不是灭存的妖魔吧，你又是什么身份。”
“我？老衲乃是那日新娘的亲爷爷。”老和尚身子一抖，身上袈裟脱落，挥舞一番，钟鸣这才发现.....
这身袈裟，居然是.....万魂幡？
这道袈裟好似有了意识，自主飞到了释迦牟尼神像之上，覆盖整个村子的大阵显露出真容来。
外表看上去似乎并无不同，但若是用灵视观察四周，会发现那些镇民身体已经虚化，天空中一道薄纱遮蔽洪镇，为他们挡下烈日的灼烧。
这番宏伟大业，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材料，沾染多少因果才能建成。
“施主，回头是岸。”老和尚诵了声佛号，似有动手之意。
钟鸣内心焦急，心里清楚此人并非可力敌之辈，要是想活下来，那就只能说服他了。
论道，不管能不能说赢，总比现在就被一杵打死好。
“大师，杀念从何说起？禁忌之物又从何说起？”
“还不悔改！”
见老和尚要动真怒了，钟鸣当即大喝一声，“你这佛法怎么学的？移千百人因，救百十人果，岂可乎？”
“妄言！”
“这大阵要耗费多少资源建成？经营此阵要多少珍贵材料？如今频频闹鬼，想必是大阵无法再演化下去，将要崩塌，只得一个个杀死镇民，以求苟延残喘吧？那我问你，这些资源，可养活多少黎民百姓，和这些人相比，哪个数量多，哪个数量少！”
钟鸣的吼声如洪钟大吕在庙宇中回荡，寺庙静处喧哗本是大忌，但老和尚却罕见的没有呵斥，反而辩驳起来。
“此事不生，这些材料只会在库中沉睡百年，物者不用，因事而起，因事而落，老衲让这些凡人过完了他们应当过完的一生，无量功德无量佛也。”
“休要为你一时私念开脱。”钟鸣喊的毫不留情，“我见过大佛，大菩萨，唤作普世菩萨，赤脚而行，身不留财，得灵石而惠及众生，遇危难而普度众生，你个抠抠搜搜的假和尚，攒了如此多财宝，若非遇到此事，还想攒下去，你是个寻常修士还则罢了，身披袈裟头叩佛祖还敢如此作为，岂能证得果位？”
老和尚脸上难得的出现一丝痛苦，挣扎的争辩了一下，“当时我还未曾修佛.....大阵起后我才念佛诵经以求心安.....”说道一半，忽然又硬气起来，声音归回平淡，“我已放下屠刀，阿弥陀佛。”
“你先把金刚杵放下。”
钟鸣不满的看向他手中举着的宝物，看着宝光不浅，应当是个相当值钱的宝物啊，恐怕杀力不小。
“老衲为金刚作，为罗汉作，为佛祖作，自揽因果于身，以证受厄果位，你若还不悔改，我便一并受之。”
说人话就是，这老和尚用手段让这些人的因果都加到了自己身上，向天地许的大宏愿，成了他就成佛了，没成就被反噬到几千几万世要在畜生道沉沦了。
现在完全是多你一个钟鸣的因果不嫌多，虱子多了不嫌痒。
钟鸣忽然想到了某个说书的桥段，伸出一指来，大喝 一声：“还不醒来！”
老和尚：？？？
钟鸣言道：“生死轮回自有定数，枉死之人得入轮回可进善道，而你，偏偏拖了如此之久，接因承果，让他们得入原本轮回，此非夺人气运之事？修佛之前，尚有可议，修佛之后，执迷不悟，为求孙女留于世间一分一秒而挡住全镇轮回之路，还不放下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