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庙里的人还在进进出出，后院的一间屋子里，四个人，严格来说，应该是五个僧人，正围坐在一圈，说着什么。
“大哥，这寺庙里的人越来越多，你说咱们是不是暴露了啊？”
“我看不一定，这些人我看着都是来上香的，没有什么异常。”
“你傻呀！这个寺庙，一直都不温不火，人烟稀少的，怎么会忽然人就这么多了！要我说，肯定暴露了！”
“可是我打听过了，说是先前有几个人来上香，也是凑巧碰上了，人们传着传着，传的人多了，也就这样了。”
“应该没事儿吧。”
几人叫大哥的人，此刻一脸的凶相，听着其余几人?各自叽叽喳喳，迟迟不做声儿。
僧人不是僧人，讨论的不是佛经。、此刻，若是方予乐在这儿，定然会很高兴自己猜对了，然后感叹一句：读书真好——
“大哥，眼下前方事态吃紧，咱们，是不是得考虑一下了。”
场面原先还有些闹哄哄的，此话一出，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考虑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老四，你别动摇人心！”
见大哥迟迟不说话，老二连严声呵斥。
“二哥，我说的对或者不对，大家心里都清楚。”
“你！”
松懈人心的话，就像是怀疑的种子，一旦听风起，便会生根，冒芽，然后开花，结果。
“行了！都闭嘴！”
眼看就要争执起来，老大终于出声儿，打断了二人的话语。
“老四，在这儿死不死的，咱们都不知道。但是咱们回去还能不能活着，你应该很清楚。”
“我知道你们都是怎么想的，今日我还就把话放这儿，以后，谁要是再敢提撤的话，我第一个饶不了！”
“行了，都各自散去！注意你们的言行，别在人前露了手脚！”
几人从屋子里出来，又各自分道。
走在最后的老四拽了拽老五的衣衫，将人拉到了一边儿。
“四哥？”
确认了四周无人，老四压低了声音说道：“老五，你是怎么想的，誓死也在死在这儿吗？”
“四哥，我……”
“你别怪我没提醒你，大哥他们几个，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可你不一样，你家里还有老人孩子，你就甘心死在这儿？”
老五没说话。
当初被派来，他自然也不是愿意的。
可是形势比人强，他一个无名小卒，如何能反抗？说什么又管用呢？
“孟九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京都了，现下说不定都已经到了军营，落败，是迟早的事情！咱们，都得给自己想后路才是！”
“你猜，军中又有多少人是抵抗到底的？到时候，咱们就是弃子！不被敌人杀死，也是被自己人出卖！”
老四越说越激动，低声几乎都要压制不住。
他直直地看着还有些迟疑的老五，恨铁不成钢。
“老五，我是看在你之前帮过我的份儿上，才想着要拉你一把。这寺庙忽然变成这样，别说你没有怀疑过！你再迟疑，连个全尸都留不住！”
“四哥！我听你的！你说，怎么做！”
老五不是傻子，不是几个人聚在一起，互相安慰着没事儿，他就觉得没事儿了。
他只是不太敢。
现下，听完老四的话，想起远方的家人，心一横，也豁出去了！
“好！我就等你这句话呢！附耳过来，我与你讲。”
二人窃窃私语，另一边老二跟着老大走至无人的角落，也说起了话。
“大哥，老四，我要不要今天晚上做掉他。”
老大斜视了老二一眼，没说话。
“大哥，老四最是势力，留他在，且不说能不能发挥作用，到时候咱们就是被人出卖了，都不是不可能。我知道大哥你念旧讲义气，我去下手，不让你为难。”
敢动摇军心，就是死！
“老二，我问你，你觉得，大军可会败？”
“大哥！”
老大看着远方，“那边，就是家的方向，老二，咱们回不去了。”
老大太清楚现在的局势了。
那个人，已经到了边塞。
若是大军全力抵抗，尚且只能换来片刻的苟且。可是大军军中，人心不稳，若是那人全力出击，定溃不成军。
“大哥，你难道也要逃？”
老二眼眶发红。
他想过所有人会逃，可是唯独没有想过他。
“老二，我不逃，我也无路可去。但是，别人，咱们也管不了。随他们去吧。”
“若是有可能，我希望你，也好好考虑考虑。”
“大哥！”
老二还想再说什么，老大却摇了摇头，示意他不想再听，走了。
老二站在原地，握紧了拳头。
他绝对不会走。
老大他管不了，但是其他人，若是胆敢走，他杀了他！
老四拉着老五叽里咕噜完，便拉着人，来到了一间屋子前。
而这间屋子，正好就是关着方予乐的那间。
“四哥，你确定她很值钱？”
“看衣着，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没错儿了，我观察过，和她一起来的，还有两个人，那二人也是非富即贵的样子，虽然不知道值多少钱，但是那么多人里面，也只有她往后院走了。性命做换，她家人就是砸锅卖铁，也会给咱凑出钱来。”
“你守在此处，不要让人靠近。我去给那二人送个纸条，马上就回来。”
“好，那四哥你小心。”
老四离开，老五找了个离屋子近却有不容易被人发现的角落，躲了起来。
方予乐一直都留心着屋子外面，忽然就听着屋子外面窸窸窣窣像是有人说话的声音，连忙警觉。
有人？
还不进来？
有救了！
于是连忙挪动身体，一边呜呜出声儿。
这屋子不是很隔音，但凡屋外有人定然能注意到。
可怜她一饱读诗书，温柔端庄的大小姐，现在趴在地上，跟个虫子一样，实在是不堪入眼。
丢人。
方予乐嘴里一直呜呜着，身体也终于挪动到桌子旁，找准了角度，整个人一用力，愣生生地将桌子上的东西都给碰了下来。
茶壶，水杯，噼里啪啦，散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