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王宫。
看到又一封边关情报传来，齐王建面无表情的放下信件，抬头看着面前的舞姬们。
“不妨事，接着奏乐，接着舞！”
一旁，十几岁的太子欲言又止。
他们父子俩的计划还没等开始就夭折了，齐王干过的所有丑恶之事一瞬间在齐国民间全部泄露，甚至当年齐王建还是太子时打了兄弟几个巴掌的事都传了出去。
齐王建知道，想在灭国前给百姓卖个好的希望已经彻底没了。
于是他也不在意了，学起了灭国前夕的韩王和魏王。
但他躺平了，太子没有。
他调动人手试图给父王解释，并且抹掉那些证据，包括人。
齐王建知道，并且持以默许态度。
但实际上，他已经对现实失望了，也不认为太子的这些举动能起到什么作用。
你看看，现在连人都没杀干净。
那些人是怎么提前得到消息的呢？
又是谁在告密呢？
秦国又是如何在审判他们时确定一些内幕消息的呢？
当初做那些事时，他和后胜是指挥者，余下的都是他们的心腹，那谁是背叛者……这不重要了。
不管问题出在哪个环节、哪个人身上，都只能证明一个问题：他身边最亲近的一圈人里出了叛徒。
齐王建不想管了。
爱咋咋地吧，这齐国灭了算了。
“还请父王振作！”
沉默良久，十几岁的少年只能这么劝道。
齐王建犹豫了一下，让宦者令拿来了王印：“你拿去吧。”
太子：“……”
“王位不能给你，亡国之君的名头寡人来担。”齐王建将杯子中的酒一饮而尽：“让你好好体验一下王者之权，以后恐怕就没机会了。”
大殿内只剩下一旁乐者敲击钟鼓的声音，就连舞者都跳完了一舞而暂时停了下来。
太子看着齐王建，心里很不是滋味。
魏国的事他们都知道了，魏增那宁可自己当亡国之君的举动让天下人都夸赞了他一声：不是好王，却是良父。
如今，自己的父王也要这样了。
可齐国明明还……
好吧，他也不知道齐国还有什么未来。
在他为齐国的未来感到失落的时候，有宦官来报，相国回来了，已经入宫。
齐王建这下有些愣神。
按理来说，相国归国之事会早几天就有报告前来，路上各城池也会提前做好迎接准备，可现在后胜悄无声息的回来……
“添一张桌案。”齐王建说道。
不一会，后胜被宦官带了进来，脸上神情悲戚。
“舅公如何如此？”太子有些懵，秦国怎么着了你吗？
后胜对着太子一礼，随后对着齐王建痛哭。
“大王，齐国完了啊！”
齐王建没说话。
我知道齐国完了，但你这么直白的讲，是不是不太好？
“臣到达秦国时才听说齐国有人污蔑大王，谣言之细致，非重臣和心腹不可传播，臣简直无颜归国……”
听着后胜的理由，齐王建和太子都有些悲哀。
后胜说他们的心腹中出了叛徒，不仅早就埋伏在他们身边，还在后胜被派往秦国出使时攻讦齐王，足可见幕后黑手挑选的时机极准。
而后胜为什么出使？
齐王建派的。
齐王建为什么要派？
希望他去秦国试探下秦王口风。
能在齐国经营起如此势力的，只有秦国；能把控时机那么准的，只有那天齐王建宴请过的秦国驻齐国大使。
而这次去秦国，秦王对后胜的问询并没有正面回应，仿佛对齐国投降提不起任何兴趣一样。
可哪个君王能拒绝如此灭国之功呢？
秦王如此淡定，怕不是早就接到了齐国方面的消息，早就把齐国视为掌中物了。
后胜的这个推测……
很合理。
至少齐王建也这么认为。
舅舅可是自家人，他总不可能背叛齐国利益去收秦国的贿赂吧？
他叹了口气，给太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扶后胜起来。
随后，他亲自倒了一杯酒，走下王座递给了悲伤无比的后胜：“天命在秦，非人力所能挡。”
秦国什么时候在齐国布局的？
是嬴政时期？
还是他父王？祖父？又或者是那个昭王？
不重要了……随他们吧。
……
“无耻之徒！蠢笨之主！”
一旁。
拉着李缘特意前来看戏的嬴政忍不住骂了一句。
同样是奸臣，同样是面对失去信心摆烂的王，同样是权倾朝野，可郭开和后胜却是两种模样。
郭开在大局已定后直接摆明立场，丝毫不在乎赵偃的感受。
而这后胜……他现在居然还想要面子？
这齐王建居然还信了？
“我算是知道历史上齐王建为什么会信说给他块地了。”嬴政满是不屑：“就这脑子，他娘当初不给他掌权是对的。”
李缘想了想：“政哥，你说有没有可能。”
“他其实已经猜到了后胜背叛了，可他没办法，加上又是亲人，后胜还给了一个足够的理由当面子，他才顺着答应了？”
嬴政沉默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从理论上，确实有这种可能。
“但他图什么呢？”
“应该是亲情吧？”李缘想：“他是个妈宝男，对亲人关系应该还是挺看重的，而现在他只剩下后胜这一个长辈了吧？只要后胜形象没崩，他们就还是亲密无间的舅舅和外甥，田建就还有一个家。”
一个家……
嬴政张了张嘴，神情有些恍惚。
他第一反应是想反驳的，哪有王者如此在乎亲情的？
可一方面是想到了历史上田建的形象，另一方面他又想到了自己……
如果当初母后没有那么犯蠢，母子关系没崩的他，估计也会很在乎长辈亲人吧？
君王也是人啊。
沉默良久，看着齐王建拉着后胜入座，安慰着后胜哪怕出使无功也无妨、只要他们还能好好活着就行，嬴政什么也没说。
似乎站在田建的角度，这么傻乎乎的也挺好？
“走吧。”他说。
“回去吗？还是去哪？”
“你决定，我跟着你看。”嬴政一时不知道该去哪。
大秦各项工作平稳展开，接下来需要的只是时间，他这个秦王居然也感到一丝寂寥。
“你确定要我来选？”李缘再次确认道。
嬴政脸色一黑：“别去不该去的地方！”
“那当然不会！”